第3章 废村事件

  • 傀儡村事件
  • 时晨
  • 13472字
  • 2019-02-27 16:36:29

1

我从小就爱听鬼故事,即便心里害怕得要命,但还是喜欢听。我想,大部分朋友都有相同的经历。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曾经请教过一个朋友,听过这么一种解释。据说人类的心理有一种特点,就是对恐惧的东西,产生既害怕又向往的矛盾心理。因为恐怖经历引发了自身的恐怖心理体验。引起恐惧的原因是未知的,所以我们在经历恐惧时,会通过消除恐惧来获得知识。简单来说,就是可以通过克服恐惧,来强化自信心。

还有一种说法,也比较有趣。在听鬼故事的时候,人们会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但听完之后,心情就会立刻放松,这种紧张之后放松的体验,能起到消除心中的压力,以及舒缓情绪的作用。此外,也有学者提出人在遇到危险时,大脑会分泌一种叫作多巴胺的神经传导物质。研究发现,一些个体会比普通人对这些多巴胺反应更大。这种情况下,这部分人就会不停地追求刺激,来体验多巴胺给大脑带来的快感。如此看来,听鬼故事也好,看恐怖片也好,只是在模拟险境,同时又能因刺激带来快感,何乐而不为呢?正是应了清朝文学家王士祯评价蒲松龄的那句诗:“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至于世界上有没有鬼这种东西呢?还真不好说。

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我们都知道,物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算鬼魂真的存在,许多问题也不符合逻辑,关键是在道理上讲不通。关于鬼神,子曰“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也就是没有形体,看不见也摸不着,那和幻觉又有什么区别?正如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从现代角度来说就是一场梦遗。物理学告诉我们,无论固态还是液态,物质总有个形态,如果有鬼,鬼是什么形态呢?清朝大才子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认为“鬼有形而无质,纯乎气也;气无所不达,故莫能碍”,所以是气态的。这种观点很有趣,但明显站不住脚。所以,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也好,袁枚的《子不语》也好,都是借鬼来讲人间事,笔记小说里的鬼,仔细看,做的事情、说的话,其实个个人样。

我们再换个角度来看。美国天文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曾经提出过一个著名的“龙的比喻”。比如一个人说龙在哪里,另一个人说龙是隐形的。一个人继续问地上会不会有龙的脚印,另一个人又可以说这条龙是飘浮在空中的。简而言之,就是在描述者与探究者的对话中,探究者每提出一个检测方式,都会被描述者用一个理由来规避掉,所以探究者永远没有办法推翻描述者的说法。萨根得出的结论是——这样一条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龙,和“世上没有龙”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萨根的龙喻告诉我们,一个理论只有具备可证伪性才应该被肯定,而鬼的存在是无法证伪的。

综上所述,在遭遇傀儡村之前,我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或许和我那位室友对我的长期洗脑不无关系)。

然而,在傀儡村那一连串诡异的经历,动摇了我一些固有的观念,让我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事物,都是冥冥中的某种神秘力量在左右。于是,经过再三考虑,我还是打算将发生在傀儡村的恐怖经历记录下来。

这一切都要从我和陈爝的老友石敬周说起。

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的桃花运之差,可以用空前绝后来形容。凡是我看上的女孩,几乎都会拒绝我,而与我情投意合的,不是已婚就是已育。这令我非常绝望,也动摇了我的自信心。也有不少读者写信骂我,说韩晋你见异思迁,渣男一个。今天我就要反驳一下这种说法。三十多年来,我一直保持单身,既然没有女友,又何来“花心”之说?况且我对每一位我追求过的女性朋友,都报以百分百的热忱与诚意,没伤过任何一个女孩的心,这怎么能算渣男呢?清者自清,相信时间久了,我是怎么样的为人,大家心里自然会有分晓。

言归正传。既然我是单身,所以身边的一些朋友就会经常替我物色合适的女孩,介绍给我。其中最起劲的便是石敬周。记得是七月末的某天,我正在家中备课,写笔记,忽然手机振动起来,我略不耐烦地接起应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了石敬周的声音。

“韩晋,你还单身是吗?”

“有事快说,没事我就挂电话了。”他明知故问,而且语气中似有调侃的意味,令我有些不快,所以就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怎么会没事?我找你当然有事,而且是大事。”石敬周说完,顿了顿才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现在是单身,还是有对象了?”

“单身。”我的回答很短促。

“太好了!我这儿正好有一个姑娘,也是单身,特别适合你。”石敬周道。

“不好意思,我拒绝。”

“拒绝?”石敬周有些惊讶,“你脑子没病吧,还是鬼上身了?从前你可不这样,只要给你介绍女孩,每次都欢天喜地地喊我好兄弟长好兄弟短的,就差跪下给我磕头了。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我已经不信任你了。”我冷冷道。

“为什么不信任我?就因为我比你帅?哈哈,陈爝比你帅一百倍,你怎么还信任他?”石敬周没意识到我真的生气了,竟然还在那儿揶揄我。

“你当真要听理由?”

“当然啦。”

“那好,我也就把话挑明了。我说石敬周,我们俩怎么也算小学同窗,这么多年友谊,你何必这样作弄我呢?你给我介绍女孩,我十分感动。但见面之后发现,完全和你描述的是两个人嘛!就说那个姓刘的女孩吧,你说像刘亦菲,结果呢,一张脸比襄阳北路还宽!还有那个号称徐汇区的神仙姐姐,我的天,我想她是不是对‘神仙姐姐’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我戴个假发都比她美!”

我越说越气,差一点把新买的手机摔在地上,借以表达愤怒之情。

“你不是一个都没追到嘛……”石敬周嘟囔了一句。

其实,这才是我最气愤的地方。

“所以说,今后你就别替我操心了。”被石敬周揭了疮疤,我有些气急败坏,“石胖子,我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和你介绍的女孩相亲!”

“消消气,先别这么激动。之前呢,确实出了一点小问题,对那几个女孩的前期考察不严谨,我负有绝对的责任,我认错。不过这次可不一样,绝对靠谱,你要相信我。”见我态度如此决绝,石敬周口气更软了。

见他这样,我也不忍心再苛责他,因而道:“算了,我原谅你啦。不过呢,介绍对象的事还是算了吧。最近我对这些事的兴致也大不如前了,爱情嘛,或许随缘比较好。”

“这次你不去见见,一定会后悔的。对方可是个大美女。”

我已经习惯石敬周那浮夸的推荐了,之前他对前几位女孩的外貌描述,个个吹到天上,仿佛都是人间难觅的仙子。那些话,用笔记下来,可以去拿诺贝尔文学奖。我说:“我们可能对‘美女’的定义也有出入,你的审美品位,我不敢苟同。”

“和上次不一样,这美女我亲自见过,是我老婆的闺蜜。你不信,我把照片发你微信上,你自己看,这样总行了吧?”

石敬周这次给我介绍对象的态度太热情,让我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应该有求于我才对。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同理可证,世界上没有人“免费”给你介绍女朋友,所以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不起,就算是天仙下凡,我也只能对你说抱歉了。我拒绝。”

“韩晋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回头我把人家介绍给陈爝,哭去吧你!”显然石敬周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下一秒就挂了我电话。

俗事已了,我该专心埋首于工作中了。我想,当时如果不是我手贱,去把手机的微信点开,或许也不会有之后的故事了。可历史没有重来,当我点开微信,看见石敬周发来的那张照片后,我整个人惊呆了。

我不算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有生之年虽没交过女朋友,但美女还是见过不少。不过,像照片中女孩这么漂亮的还真没几个。除了镜狱岛上的护士梁梦佳和美女刑警唐薇之外,恐怕也只有黑曜馆的女主人祝丽欣能媲美了吧。不,或许照片上的女孩比她们更美。

这张照片并不是自拍,而是友人从侧面拍的她。那个女孩端坐在一间咖啡馆里,神情茫然,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她留着一头中长发,肤色很白,圆圆的脸型,五官精致且秀气,细长的眼角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给整张脸增添了一种女性特有的妩媚。

清纯中带有一点可爱,她正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内心挣扎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石敬周的手机。

2

感觉像是置身在梦境中,此时沈琴小姐正在我的对面。而距离我第一次见她照片,才仅过了一个礼拜。多亏了我回拨给石敬周那通电话,且说了许多道歉的话,石敬周才饶过我,同意将沈琴约出来同我见面。

我们约在位于南昌路的一家名叫“Next Time”的酒吧见面。这间酒吧的老板娘是我的旧友,名叫宋宇,我和陈爝经常来她店里坐坐。不同以往的是,这次陪我来的人并不是陈爝,所以宋宇接待的时候,起初显得有些失落,不过一会儿就又来了精神,还问是不是我女朋友?我当然否认,幸好这时又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呼,才躲过一劫。

老板娘走后,我们俩就这么僵坐着,气氛略有些尴尬。

“你和石敬周认识很久了吗?”我觉得她的性格可能比较内向,不怎么说话,所以只能率先发问。至于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不冷场就行。

“也不久,几个月吧。他女朋友是我初中同学,有时候会一起出来吃饭。”

沈琴说话声音很轻,如果不把耳朵凑过去,根本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那挺好的。”说完这句话,我没词了,一边拿起桌上的咖啡喝着,一边搜肠刮肚想话题,希望把良好的交流氛围继续下去。

“我听石敬周说,你写推理小说?”没想到,沈琴先开口了。

我点点头,笑道:“偶尔会写一点,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对了,沈小姐,你喜欢读推理小说吗?”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会从图书馆里借来看,工作之后就很少了。”

“那你喜欢哪些作家,方便透露一下吗?”

好不容易找到共同话题,当然不能错过。在我随身携带的波士顿包里,还特意放了一本新出的小说《五行塔事件》,如果她真的有兴趣,我还能将自己的书送给她。这样的话,也许会增加她对我的好感度吧?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沈琴听了我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说:“其实大部分我都忘记了呢。哦,我特别喜欢雷蒙德·钱德勒的作品,他笔下的侦探菲利普·马洛很有个性!对了,松本清张我也好喜欢,我还记得读他短篇小说集的那种感觉,真的非常精彩!还蛮怀念那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松本清张啊……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本格推理作家?”

“什么是本格推理?”沈琴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以解谜为主的那种推理小说。”我努力想了想,接着说道,“比如《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样的作品。”

我尽量举一些尽人皆知的例子,方便她快速理解。

沈琴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就是一群人被困在一座孤岛中,或者包含有密室杀人这样的故事对吧?”

“对,对,就是那种。”

“我感觉这种故事好假啊,所以基本上不读。凶手制造一个密室自杀的案子,用一堆钓鱼线扯来扯去。我每次看了都要笑场。这样的小说,拍成《名侦探柯南》那种动画片还差不多,认真去读,完全无法把自己投入进去。”说完,沈琴笑了两声,见我面色有些奇怪,才止住笑意,问道,“咦?韩先生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难道……哎呀,不好意思。难道韩先生写的推理小说,就是本格推理吗?”

“不是,我写社会派推理,就是抨击当下社会上一些不公正的现象,哈哈。”

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心想,这个年代还写本格推理,可能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那就好,我还怕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呢。如果是这样,那我还蛮想读一读韩先生写的小说呢!感觉蛮合我胃口的。”

“对了,沈小姐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我已经不想继续谈论有关本格推理的话题,于是赶紧打岔。

“我是杂志的记者。”

沈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挎包中取出名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名片,扫了一眼,惊道:“原来沈小姐是《神秘探索》杂志的记者啊?失敬,失敬!这本杂志我学生时期还订阅过呢,特别有意思。对了,记得上一次,我的室友陈爝还因为你们杂志的一篇叫《地狱的风景》的文章,破获了一起案件呢[1]!”

念大学时我就非常爱看《神秘探索》这类杂志。每期杂志一到,我就迫不及待地一个人跑去自习室看。我记得他们杂志每期都会做一个专题,内容包括UFO、神农架野人、布雷路怪兽、天池水怪、天蛾人等未解之谜,而且每次还会指派记者去实地考察,拍摄许多现场的照片,还会有详细的调查报告,比读小说更精彩。

只是毕业之后,工作压力大,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少,对于这方面的事就渐渐不怎么关心了。没想到的是,相亲时竟能见到《神秘探索》的记者,忽然从内心生出一股亲近感,觉得我和沈琴的这次相遇,冥冥中自有天定。

“真的吗?那期我也有印象,是郭泰麟教授撰文的吧?其实我进入杂志社工作也不久,去年八月份才入职的。”

“原来如此,现在《神秘探索》杂志还做不做探险类的专题?”我好奇道。

“做啊,我目前负责的就是这个呢。上一期是去调查一起灵媒附体事件,探访了当事人和他的家属。”

“哇,光听题材就令人十分期待!”

虽然我也想遇见这种“灵媒附体”事件,还想把这种题材写成本格推理,但眼下却只能闭口不谈。如果被她知道我写的是这样的小说,恐怕再也不会和我约会了。

“相比灵媒附体的题材,我更喜欢下一期的专题呢。”沈琴说到此处,顿了顿,并不急着往下继续,而是卖了个关子。

“下一期?会是什么样的题材呢,不知道沈小姐能不能透露一点?”

“不知道韩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傀儡村?”

提出这个问题后,沈琴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傀儡村?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摇了摇头,表示没印象,“不过听上去令人感觉背脊凉飕飕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这座村子里发生的事件,确实非常诡异。”

“是吗?”我实在想象不出一座普通的村庄,能发生怎样诡异的事件。

也许是猜出了我心中的疑问,沈琴端正了坐姿,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对我说道:“事件发生在距今二十多年前。原本拥有几百号村民的弇山村,在一夜之间,村民们消失无踪。自此之后,弇山村便沦为废弃的荒村。”

不少传统村落大多位于偏远山区,经济发展相对薄弱,所以会造成人口不断外流,常住人口减少,出现人走屋空的现象。据说在十年间,中国消失的古村落就多达九十万个。这座被废弃的弇山村,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说村民一夜之间消失?恐怕有些夸大其词吧?毕竟没有人亲眼所见啊,大部分废弃的村庄,村民都是逐渐离开的。”

“如果有目击者呢?”沈琴看着我的眼睛。

“目击者?”

“当时确实有一位名叫王有德的旅行者,恰巧路过弇山村,并在村子里住了一夜。可当他第二天醒来,却发现昨夜见到的所有村民都不见了。整个村子变得空荡荡的,连一个鬼影都见不到。”

“怎……怎么可能……”

简直像在听鬼故事一样。

“这位王有德先生虽然还健在,可惜已神志不清。实际上,他从弇山村回到上海后不久,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没过几年就彻底疯了。”

“既然是疯子,那他的话为什么要信呢?”我不明白。

“关键就在他刚回上海的前几日,所有的表现都很正常。在弇山村遭遇的村民集体消失事件,他的叙述非常详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硬要说有的话,就是还能看出这次经历给他带来的精神创伤是巨大的。仔细感受的话,能察觉出他非常恐惧。”

“这个王有德讲出这件怪事后,警方去调查了没有?”我有些好奇。

沈琴摇头道:“根本没人信他。就连他家里人都不信,觉得这事情太荒唐了。一个村子里近百号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而且是一夜之间!因此,不少人都把王有德的经历当成鬼故事来讲。或许大家都觉得他虽然是编的,但编得还不错,听着挺瘆人的。据说还有恐怖故事集收录了这个故事呢。不过就在去年,又有几位驴友因迷路误闯弇山村,才把弇山村已经变成废村的事捅了出来。”

“为什么有人会把去年的事件,和当年的王有德联系起来呢?”

“好像在二十年前,有报纸还就此事采访过王有德。不过当时报纸也当奇闻逸事来写,把王有德当成一个臆想症患者。微博上有位网友神通广大,还把当年的报纸找了出来。果然,从王有德口中描述的地理位置和具体细节来看,他确实去过弇山村。特别是弇山村村口的石碑和石像/俑,没见过的人,不可能编造得出来。”

“我还是觉得他撒谎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且不说王有德有没有说谎的理由,还有一件事特别奇怪。”

说到此处,沈琴故意压低声音。

“什么事?”我把头凑了过去,为了听清她说的话。

“村子里多出了许多傀儡。”

3

“什么?傀儡?”

也许是信息量太大,我一下子没能明白沈琴的意思。

“其实就是木偶啦!”沈琴见我一脸茫然,进一步解释道,“你知道傀儡戏吗,就是操纵傀儡进行一些戏剧表演。”

“是不是就类似于布袋戏那种?”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叫《霹雳布袋戏》的动画片。

“对啊,那种叫布袋傀儡,还有杖头傀儡、悬丝傀儡、药发傀儡等各种形式的傀儡。”沈琴见话题扯远了,忙接上道,“刚才我说还有一件事特别奇怪,其实就是和傀儡有关。弇山村村民集体消失后,按说废村里应该没人才对。可当那些驴友误闯进弇山村后,却发现村里到处都有傀儡,少说也有百来个,而且那些傀儡身上都刻有名字。后来,经过周边村庄村民回忆以及核实发现,这些傀儡身上所刻的名字,都是当时失踪的弇山村村民的。”

“也就是说,消失的村民都变成了傀儡,再现人间?”我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是不是特别奇怪?”可能是看见我被吓着了,沈琴露出一抹浅笑。

“嗯,不过我也怀疑,这会不会是人为的。”

从理性角度出发,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消失的村民会化身傀儡。

“我当然也这样想过,只是,有必要吗?”

“什么?”

“我觉得没必要吧,做这种事。”沈琴微微皱眉,不解道,“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呢。就算是恶作剧好了。可那是上百个傀儡啊,要制作这么多傀儡得花很多时间吧,而且制作者也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有驴友闯入村庄啊。弇山村荒废二十年了,就算再有耐性恐怕也等不了这么久吧?”

沈琴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不妥,可能漏掉了什么。

“所以这次《神秘探索》的专题就是弇山村消失的村民?”

“是的。”

“明白了,至于网上为何把弇山村称为傀儡村,也正是因为村民消失之后,废村内出现了大量的傀儡,是吧?”我确认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有其他理由。”

“什么理由?”

沈琴先从挎包中取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看来她为了这次专题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她从中取出一份材料,然后递给了我,说道:“其实在村民集体消失事件之前,弇山村就已经被人称作傀儡村了。”

她递给我的,是一份关于弇山村木偶戏的田野调查报告。我粗读了一遍。原来弇山村最早就以制作各种傀儡著称,因为手艺精湛,做工精良,直到民国时期,尚有不少剧团经常会去村里采购,所以当地的傀儡文化才得以流传下来。

在我阅读田野调查报告的同时,沈琴也没闲着,继续道:“弇山村制作木傀儡以及演绎傀儡戏的历史有两三百年,起源于清朝康熙年间。到弇山村村长李富安这一辈,已经是第八代了。根据当时的县志记载,当地人多信奉神道,不信医药,每于节例,常常端木偶于肩膊,男女巫唱答为戏,曰驱魔妖,习以为常。所以傀儡戏对于弇山村的意义,除了艺术欣赏外,还有驱魔的实用价值。其实从民俗学的角度来解释更直观一点。史料记载,最初弇山村村民每逢灾害或病祸,就抬着神像、烧着高香绕村游行,试图用念咒跳舞来驱赶鬼怪,后来才慢慢变为演出傀儡戏来祈福的传统习俗。”

“竟……竟然有二三百年历史?”

听到这里,我心里竟然有些难过。在中国,有多少像弇山村的傀儡戏这样的传统文化正在逐渐消亡。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邻国日本,不少中国古代的技艺被他们完好地保存下来,并发扬光大。茶道如此,香道也是如此。在我们赞叹日本匠人精神的同时,为何不能回头看看曾经属于我们的技艺。中国也许就像一个纨绔子弟,因为太富有,所以太过挥霍。

“对啊,我记得乾隆年间还有一个文人看了弇山村的傀儡戏,专门写了一首诗呢。我只记得其中两句:登台漫作侏儒舞,过眼堪怜傀儡忙。不过新中国成立之后,由于某些原因,传统的傀儡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现在虽然有不少木偶剧团,但和以往的傀儡戏表演可大不相同了。”沈琴万分感慨道。

“传统傀儡戏和西洋木偶戏有什么区别吗?”我提出了一个外行的问题。

“尽管都是演员在幕后一边操纵木偶,一边演唱,但区别还是很大的。先不谈操纵技术和演绎方式,在中国,光是傀儡戏的种类就很多,而且各地都有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傀儡戏的曲调和唱腔一般都与当地的民间音乐风格相接近,不少也用其他的戏曲腔调,像汉调、山歌、皮黄、梆子等,大家看傀儡戏的同时,还能欣赏家乡的音调。”

可以看出,沈琴为了这次专题,查阅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料。我不禁赞叹:“不愧是《神秘探索》的记者!看来,你已经成为傀儡方面的半个专家了。”

沈琴摆了摆手,赧然道:“哪有,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想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要请教大学里那些民俗学教授。”

她说完这句话,我们之间忽然冷场了十几秒钟。或许因为我们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了这次出来见面的目的。沈琴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面色微微发红,干咳一声,拿起桌上的饮料喝。放下杯子之后,她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开口问我道:“韩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出来相亲?”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令我有些意外。我忙道:“并不是经常,只是偶尔。”

沈琴冲我一笑,说道:“没事,我也经常相亲。只不过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不然耽误韩先生时间,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没关系,沈小姐如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心跳加速,不知她会说出怎样的话。

“其实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沈琴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

完了,我被拒绝了。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只是用这种借口,未免有点把我当傻瓜。但是为了装出很有风度的样子,我还是保持笑容,对她说:“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像沈小姐这么优秀的女孩,我也不敢奢望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只是……”

“韩先生,你误会了!”沈琴瞪大眼睛,紧张道,“我并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只不过表达了一下我的婚姻观。”

“婚姻观?”我更糊涂了。

“是的,我觉得作为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来说,婚姻不适合我。当然,我想我也不会生小孩。或许很多人不能理解,包括我的父母,不过我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且你别看我这样,生活中特别懒,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精力照顾小孩了。但是,我对恋爱并不反感,如果找到对的人,我想我们可以一辈子相爱。一张结婚证,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韩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由吗?”

我没想到,这个外表看上去很传统的女孩,思想竟然这么前卫。

“是……不过我好像还没往这方面想过呢。”我用手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但我转念一想,她似乎并没有拒绝我,只是不想结婚而已。换句话说,只要不结婚就行了,我还是有机会的。其实我个人对婚姻的态度,一直都是可有可无,而且同居室友陈爝也是一个不婚族,这种思想对我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很奇怪对吧。”沈琴笑道,“千万别被我吓到!我就是这么一个怪人。”

“没有,我也觉得可以接受不婚。”我大声喊道。邻桌的顾客纷纷转过头来看我们,弄得我们俩很是难为情。站在远处的老板娘宋宇也看着我们,捂着嘴笑。

刚才那声叫喊,像是在表白。其实意义也差不多。

沈琴见了我的窘态,忍住不笑,脸颊有些泛红。过了一会儿,她才道:“看来韩先生和我是同道中人呢。”

“是,是,同道中人。所以……”

“所以什么?”沈琴问道。

我鼓足勇气,但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尽量压低音量道:“所以,沈小姐你觉得我可以吗?如果和我交往的话,你愿意吗?”

“可……可是我们才认识一天啊……”沈琴显然被我的热情吓到了。

“对不起,我可能有些着急。不过我对你真的是一见倾心。”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知道明天或者后天,沈小姐有没有时间呢?我想邀请你去看一场电影。请你不要误会,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不勉强啦,只不过……”沈琴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

“只不过我明天可能就要出发去弇山村了,可能没有时间。如果韩先生愿意的话,等我五天后从河南回来,可以再约。”沈琴如实回答。

我能看出她并不讨厌我,甚至略有好感。然而要让我再等五天,就有点难熬了。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此去弇山村,路途遥远,而且那废村还闹鬼,如果我陪在她身边,岂不是更有希望呢?我曾经听说过一种叫“吊桥效应”的情绪理论,说的是当一个人过吊桥的时候,由于危险的情境,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一个异性,那么他会误以为眼前出现的这个异性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类似爱情的情愫。提出这个理论的研究者认为,危险或刺激性的情境可以促进彼此的感情。而眼下,还有什么比一个闹鬼的废村更令人感到刺激的呢?

想到此处,我忙道:“明天正巧,我也有空,不如陪你一起去弇山村采访吧?人多一点,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还有一个室友,是个数学教授,对这种奇怪的事件特别有兴趣,脑子也很好用。不如也带上他,怎么样?”

沈琴点头道:“好啊,那就一起去!”

我本以为随口一说,沈琴不一定会答应,甚至会心生反感。谁知她的回应竟非常爽快,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4

那天晚上,我回到思南路的住所后,将这些事告诉了陈爝。

听完我冗长的讲述后,陈爝似乎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只是架腿坐在沙发上,喝着冒热气的茉莉花茶。他总是这个样子,对我爱理不理。不过我了解他的为人,所以并不怪他,虽然表面上很冷淡,但内心深处,他还是一个很柔软的人。

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先给读者简单地介绍一下陈爝这个人。他曾经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担任数学系副教授,同时又是洛杉矶警察局的“犯罪刑事顾问”。回国之后,偶尔也会协助上海警方侦破一些恶性案件。而我作为他的室友,在空闲之余,也会将他介入的案件整理之后出版。当然,为了避免当事人难堪,我会做一些技术上的处理,让这些案件看上去更像是一部部推理小说。陈爝对于我的做法,一开始持强烈的反对态度,认为我侵犯了他的隐私,但时间久了,也听之任之,放弃了抵抗。

“是不是很奇怪?一夜之间,村民全部消失,是不是特像恐怖电影中的情节?”我故意用很夸张的语调来引起陈爝的注意。

“恐怖?我只觉得好笑。”陈爝冷笑一声,“我说韩晋啊,你应该成熟一点。”

“什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网名叫‘疾风之狼’吧?”

“很早的事了吧!这和我成熟不成熟有什么关系?”

“不觉得很蠢吗?”

“不觉得!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认为我不成熟?”

“在二十一世纪的当下,你竟然还会相信这种无根无据的超自然现象,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陈爝说完便站起身,去厨房拿了电水壶给茶杯续水。

陈爝的藐视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于是我拿出手机,一边翻阅回家路上在网上搜集的资料,一边对他说:“弇山村发生的集体消失事件,在历史上可不是孤证。比如说一五九○年罗阿诺克村民神秘消失事件。当时这个村庄正在英国的殖民统辖下,英国士兵经常会去那儿掠夺一些资源。在一个夜晚,一队英国士兵悄悄地进入村庄。当他们来到村庄的时候,发现村民每家的门都是开着的,但是诡异的是,罗阿诺克村总共一百一十六个居民,以及家畜等活物,居然全都消失了,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士兵们还发现餐桌上燃烧的蜡烛,灶上做好的饭菜都还热着。在这个村子里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在教堂附近的一棵树上刻出来几个不知其义的字母。就在这年,英军派去了四支搜寻队,却都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也许是村民的恶作剧呢?”陈爝冲我笑,表情像是在戏弄我。

“怎么可能有那样兴师动众的恶作剧?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除了罗阿诺克事件,还有一九三九年发生在也门一个热带部落的神秘失踪事件,也和弇山村的故事很像。在以前这里也是英国的一个殖民地,到一九三九年的时候这里仍然驻守着英军。这一年八月的一天,在这里一个叫作拉达的部落,全体居民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天,英国士兵像平常一样来拉达吃他们盛产的枣子,可是,却发现家家户户都不见了人影!没有动乱的痕迹,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很多户家里的桌上甚至还摆放着准备好的饭菜。如果是大规模的集体迁移,为什么没有收拾好行囊?”为了说服陈爝,我又从网上读了一个故事给他听。

“这茶真不错,清香扑鼻,口感柔和,不苦不涩,原料的嫩度也很好。对了,是宋伯雄队长托唐薇送来的,你要不要尝一口?”听了我的叙述,陈爝还是无动于衷,整个人似乎都陶醉在茉莉花茶的香气中。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尊重人!”我有点生气了。

“我在听啊。”陈爝态度极其敷衍,“这茶应该是福建产的吧?在这杯花茶里,我可以闻到春天的气味。”

说起福建,在清朝道光年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根据网上的描述,福建省晋江深沪镇坑边村畲下自然村,村民也是在某一个晚上集体神秘失踪。据说村庄里有很多姓谢的村民,事件发生后,多名谢姓先祖,只有生辰,死亡日期却留下了空白。当然,这个故事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陈爝压根儿没兴趣听我讲。

“我在和你谈论村民消失的事件,你却和我谈茶?”

“韩晋,我觉得与其和你谈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聊聊这杯茉莉花茶更有实际意义。”

“你凭什么认定这些资料都是假的呢?”

“人类集体失踪事件在历史上太多了,不胜枚举,有时候真假难辨很正常。不过,我认为这都是因为信息不对等所造成的。换句话说,如果条件完备,真相完全能够推理出来。”陈爝言之凿凿,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自大了,对不了解的事就妄下断言,而且不尊重人,你这种性格会遭人唾弃的!”

听我这么说,陈爝不怒反笑。

“妄下断言?哈哈,好吧,我承认。且不论你那些所谓证据的真实性,就单说弇山村事件,你认为真的会有不可知的力量带走村民?这可能吗?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那位貌美如花的沈琴小姐,恐怕你对这件事的热情也会打折扣吧。韩晋,你这样会遭到很多女性读者的唾弃喔,简直像电车痴汉一样。”

“你胡说什么!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不否认我对沈小姐有好感,但对于二十多年前弇山村发生的事,我也有相当浓厚的兴趣。你不是好奇心也很重吗?怎么样,陈爝,想不想一起去一探究竟?”我怂恿道。

“不去。”陈爝的回答很干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你怎么能这样?去年你说要去镜狱岛,我二话不说陪你去,这次我邀请你去弇山村,你反倒不愿意了?有点不公平吧?”我气急败坏道。

“二话不说?”陈爝扬了扬眉毛,“如果不是我威胁你,你会答应和我同行?韩晋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颠倒是非黑白了?”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陪你去了。这次你也要答应我。我们明天就出发。”

我的语气很坚决,容不得他拒绝。

“不去。”但陈爝还是拒绝了。

“你明天有事吗?”

“没事啊。”

“那为什么不去?”

“没有为什么。”

陈爝说完,放下茶杯,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我站起身来,不满道:“想不到你这么不够兄弟,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呢。”

“看在你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的分儿上,我也提醒你一句。离那个沈小姐远一点。”陈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怕你被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又没见过她,凭什么这么说?”心上人被陈爝污蔑,我很气愤。

“韩晋,这么讲吧。你认为她对你说弇山村的故事,意欲何为呢?”

陈爝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就是闲聊啊。”

“闲聊吗?你们可是在相亲啊!应该谈情说爱才对,为什么会特别说起这么恐怖的事呢?”陈爝又问了一句。

“因为她是《神秘探索》杂志的编辑,弇山村正巧是她要去做采访的地方。”

“说到底,她在和你相亲的时候,还是在谈工作,对吗?”

“这有什么问题?陈爝,你是不是又在怀疑什么?沈琴可是石敬周的女朋友介绍的,能有什么问题?”

“你认为,她是真的不了解吗?”

“什么意思?”

和以往一样,我总是抓不到陈爝言语中的重点。更多时候,我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总之,你自己多留个心眼。我感觉这个女孩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见我一脸木然,陈爝也像放弃教育般,又躺回到了沙发上。

“哼,每次与我交往的女性,你都没一句好话,我已经习惯了。多谢你的忠告,你慢慢品茶,我要先上楼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真的不要来一杯吗?”陈爝在我背后喊道,“如果这次你死在弇山村,可就再也喝不到这么棒的茉莉花茶了!”

我转过头,看见他冲着我高举茶杯,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没胃口。你还是自己喝吧。”

“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陈爝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赌?”

陈爝不紧不慢地说:“等你从弇山村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弇山村村民集体消失的真相告诉你。当然,如果你死在弇山村,那就没办法了。”

“难……难道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我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陈爝。

他不像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陈爝摊开双手,“不过呢,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应该就能明白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弇山村发生了什么。”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不是怕了?”

“开玩笑,我会怕?你说赌什么!”

我胸中豪气顿生,说话声音也比往常大了几分。

“如果你赢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用房租的事来打压你。而且所有的家务,我都包了,韩大作家只要专心创作就行。”

“我输了呢?”

“这才是最好玩的地方。”陈爝露出顽童般的表情,像是在策划一场恶作剧,“如果你输了,那必须放弃追求那位沈小姐,就算在一起了,也必须和沈小姐分手。”

“这……这太恶毒了吧!”

“如果不敢的话,那就算了。我无所谓。”

“赌就赌!”我咬牙道。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现在想来,我还是太幼稚了,被他随便一激就上了钩。

回到房间后,我开始收拾行李,还特意查了天气预报,据说河南西北部在未来几天会有大到暴雨,于是乖乖地把雨伞也塞进了包里。虽然忙碌,可脑海中想的,还是沈琴。

我对她,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也许这就是爱情了吧。

想着想着,我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像个傻瓜。

虽然陈爝不愿去弇山村,我对此有些失望,和他这些年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件,渐渐对这位充满自信的室友有了一点依赖,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不过反过来想,陈爝的拒绝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如果他在我身边,一定会在路上喋喋不休地嘲讽我,挖苦我。这种画面,是我不想让沈琴见到的。

行装整理完毕,我就在写字台前坐下,翻开日记本,用充满温情的笔调,记下了这一天发生的事。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弇山村之行竟会如此凶险。

当时我脑子里尽是沈琴的倩影,完全失去了思考其他事的能力。

然而,与我不同的是,陈爝仿佛早已洞见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注释

[1]详见《五行塔事件》(新星出版社2017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