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驹过隙,一个月转眼间即逝,上完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其他班的老师们正在讨论着要去哪里放松一下,有说要出国的,有说要去北方避暑的,讨论声不可说不热烈。

对面杨老师问我:“你暑假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说:“没什么出游计划,可能会回家几天吧。”

杨老师突然眨眨眼,有些揶揄地小声说:“跟你的卫先生一起回去见家长吗?”

我斩钉截铁地回复:“当然不是!”

那天之后她已经略含蓄的问过我,我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是雷诺误会了,我跟卫极只是高中同学,没想到,今天居然还会这样开我玩笑,一点都不像那个温婉的杨老师。

她讪讪然:“哦。”

旁边的李老师正支着耳朵听着,这时候插话进来:“哎,是啊,伊老师,这些年一直都只见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还没男朋友吗?”

李老师大我们一轮,为人比较豪爽,外号李红娘。上次在徐老师婚礼上发表的高论,到现在都振聋发聩的在办公室里回响……大家看到徐老师的爱人经常来学校接送他,茶余饭后总会嚼巴几句。可谓余音绕梁,多日不绝。

我呵呵一笑,觉得对她还是保守一些,不可透露太多,省的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八卦主角。

哪知她突然一拍掌,吓我一跳,说:“早说啊!要知道你单身,肯定早就给你介绍了,我这红娘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出手可谓快狠准,保证给你物色几个好的。”

几个?当是买菜吗?还挑挑拣拣?

稳稳被她那巴掌拍得翻腾了下的心脏,我说:“不用不用,我目前想先发展事业,感情的事随缘就好。”

李老师深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女孩子,还是尽早结婚,把家庭稳当住了,再说事业,不然啊,等到年纪大了,就算条件再好,哪还有你挑的份儿?”

我笑了笑,点点头:“您说的也对。”觉得这大姐,没必要跟她较劲,听听就行了。

没想到我的附和好像给了她某种肯定一般,挑挑眉:“是吧,放心,你现在这年纪啊,刚刚好,对象的事交给我吧,保准给你挑个满意的。”

我赶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您平时那么忙,我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李老师面露不悦地说:“哎~,说这话就见外了,别的院系的老师我都还热心帮忙,何况咱们一个办公室的,别客气。”

我心说,大姐,真不是客气,“真的不用,李老师,我现在根本没有找对象的心思,只想好好把书教好。”

李老师一副“我懂”的表情,一只手象征性的盖在嘴边,“小声”地说:“你不用害羞,我都知道,放心吧,一定符合你的要求。”

什么符合我的要求?!我张张嘴,看着她夹着书出去的背影,竟无言以对了。

有些纳闷怎么三言两语的,未来终身大事的决定权就这么旁落了。

顿时额角突突地跳了几下,我暗叹口气,觉得自己还是道行不够深,不能深谙办公室相处之道。

出了办公室的门,接到晓东的微信消息,问我在商城有没有认识的眼科医生,想趁着暑假给奶奶做白内障手术,奶奶这些年的视力越来越差,后来到县医院去检查说是白内障,要动手术,晓东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商城打工,他们商量了下为了方便照顾老人,干脆接奶奶到商城把手术做了。

我首先想到的,是圆巧家莫医生,他虽然是心外的,但是久负盛名的馨仁医院可是他家的,让他帮忙介绍个靠谱的眼科医生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就应允晓东,问好了给他消息。

一边提着书袋往校门口走,一边给圆巧发语音。怕她在忙,没打电话。

没一会儿,她却打过来,说莫瑾淳已经帮忙联系了一个他们医院的主任医师,经验很丰富,让我安排下看哪天晓东带奶奶直接过去找那医生就可以。

我由衷跟她说了声:“谢谢。”

没想到,那边的她居然大呼小叫:“臭丫头,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友尽?动不动就跟我说谢谢!”

止不住的鼻尖一酸,嘴角却咧出抹笑:“我是谢谢老天爷,让我有你这么‘好用’的姐们儿。”

那边哈哈笑起来:“只是好用吗?难道不好看?”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又开始了,总是正经不了三句话:“好看好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形容你的。”

那边又笑得花枝乱颤。

跟她随便扯了几句,那边就因为被人唤去工作而匆匆挂断了。

手机放回书袋,继续走着,盛夏的Y大,到处是榕树成荫,校园湖碧清的水面倒映着夕阳,波光粼粼,耀的人睁不开眼,湖水中几只悠闲的黑天鹅用蹼掌怡然自得地划着水,忽而几只受到路人惊吓的锦鲤一个打挺,晕出圈圈涟漪荡开去。

湖畔高大的香樟和桉树随风摇曳着身姿,穿插着几棵小叶榄仁,亭亭如盖,高高低低的棕桐和棕榄散布其中,地上的草坪像个大地毯般托着它们,显得郁郁葱葱又层次分明。

道边的凤凰花开的正盛,橙红色的花,那样热情地挂在枝头,偶尔一阵风过,潜下几朵,远看真的彷如一只只小小的火凤飞落九天,整体画面静谧而美好。

上了拱桥,看到不远处那个因出色的衣品和外表而让过路人频频侧目的人时,这种美好的感觉在心里压抑不住的放大。

这一个月来,只要我放学,他总能在我经过的地方出现。开始我都有种‘他是不是还有侦探这个第二职业’的想法。

以他的能力,弄到我的课程表不难,可是每次都能这么准时的“接”到我,就有些难度了,毕竟通往学校大门的路不是一条。

问他是不是偷偷给我手机做了GPS定位,他听后一脸不屑,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么LOW的方法只有白痴才会用,看我半天语义双关地说:“唯心而已。”

我默然,这次意外遇见之后,他不再像上次一样在我的明白拒绝后,自动保持距离,而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俨然像个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了。

我也曾想过,跟久了或许他就能发现我的无趣而慢慢失去兴趣,索性就由他去。

只是一天天这样相处下去,不但不见他灰心丧气,反而我心底某堵墙正被他一块砖一块砖地搬掉,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

非常明白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可是,心有时候却不那么听话。

看到我,他目光灿灿,唇角勾起,主动走上来,下一秒,手就给他牵了去。

经过之前好多次的经验,我已经不再徒做挣扎,反正无论怎么躲,总会被他牵到,只希望路上不要遇到相熟的人才好。

他每次都是开车来,可从来没有进过校门,都是停在大门口的停车场。

刚开始我不明就里,校内也有停车场,而且也对外来车辆开放,他为什么偏偏要停在外面。

直到很久之后,我无意中提起这事,他非常自然地说:“宣誓主权”。

我心里猛翻白眼,默默的再次肯定,这个男人在玩套路方面,恐怕也很难有人能望其项背。

任他牵着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饿吗?”他问。

我摇头:“不会,中午吃的比较饱。”

“吃什么?”

“办公室杨老师发现一家不错的粥店,跟她一起去吃了海鲜粥。”那么大一碗,我吃到见底。

他轻笑,神色极放松:“真有那么好吃?”

我也嘴角弯弯:“还不错。”

“那什么时候带我过去尝尝?”他自然的接话。

愣了下,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每每总让我有老夫老妻的感觉,可明明我跟他连恋人都算不上。

“有机会再说吧。”我说。

他牵着我的手,莫名的紧了,仿佛是因为我刚才的话而不开心。

这个男人,在我这早已没了那种遗世独立的距离感,反而有时会像个孩子一样,因为我不经意的一句话而久久不能释怀,与当初在美国表白时的坦荡荡相比,多了份不易察觉的敏感和小心翼翼,像是怕我又随时会冷落他十年一样。

“你什么时候回……”心头酸软了下,我正想转移话题,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插过来:

“哎呀!伊老师!?”

我回头。

是李老师!

正瞄着我和卫极牵在一起的手,一脸惊讶:“这是你男朋友啊?!原来你有男朋友!?”

那表情和语气的潜台词分明是“这帅哥居然会是你男朋友”。

我很是奇怪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早就走了吗?心底暗叹,果然,卫极这么频繁堵我,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时。

“这不……”

我正想解释,卫极却快我一步:“您是伊莲同事吧?您好。”

说着向李老师点头示意,客气而疏离。

李老师看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啊是啊,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呵呵,您好。”手朝我们俩比划了下:“来接伊老师下班啊?”

卫极微点头,应了声:“嗯。”

李老师先是用很是欣赏的眼光把他瞧了个遍,后又用责怪的语气对我说:“小伊老师啊,不是我说你,有这么好的男人在身边不知道珍惜,居然还跟我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叫我给你介绍对象认识,姐姐我脸皮厚啦,拿我开涮没关系,这要是伤到人家的心可就不好了啊!”

我张张嘴深吸口气,得,这话怕是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还没吱声,身边的他又先开口了:“阿莲有时候是会任性些,都是给我惯得,您多担待。”说着不忘亲昵的睐我一眼,语气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李老师脸上的责怨顿时不见,回复笑脸:“哎,不会不会,小年轻嘛,做事情偶尔会无所顾忌,可以理解的。”

卫极客气有礼的笑着:“诚谢您的海涵。”

这样高调的恭维,李老师似乎颇受用,笑成朵花摆摆手:“哪里哪里!”

卫极带着几分生疏的歉然道别:“那您先忙,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我还能说什么,跟着他笑笑,向李老师道别。

李老师有些意犹未尽的挥挥手:“好好,有空多来学校玩啊!”

“好。”不再啰嗦,他牵着我继续往校门口走。

走出几步了还听见身后的李老师砸吧着嘴说:“这么好的男人,伊老师,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我回头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