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琅琊小院

  • 画一个江湖
  • 公子以诺
  • 2327字
  • 2019-12-24 09:41:44

第六章

模样气质都当得上气宇轩昂、人中龙凤、玉树临风评价的年轻道人,语速颇快,竹筒倒豆子般,却言简意赅,条理清晰,他说的都是少年想了解,又未必敢问得出口的。

从未走出过南瞻部洲清风城的单瘦少年,注定不知道中州西江龙虎山是什么地方,更不懂,宋稚、张赶鹿这两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但孙幼学却很清楚,往后两年他将在琅琊小院度过,琅琊小院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少年一概不知。至于自己该怎么做,日后又会如何,吉凶如何,他不去想,自然心无旁骛,念头通达。

少年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来自中州龙虎山的年轻道人,与当年赐名的周先生,虽然气质迥异,却很大程度上属于同一种人。具体哪里相似,他又说不上来。

儿时,当老爹孙铁匠酩酊大醉后,咒骂撒泼拿他和姐姐傲枝出气,少年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记得那个站在阳光下的高大男人,他什么都不去做,只是站在那里,依旧像是一缕化雨的春风,润物细无声。

所以,他不会去记恨什么,也不需要咬牙告诉自己该怎么坚持下去。所以他才能在最坏的日子里,保持着心无旁骛,保持着那份赤子之心。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最贵赤子心!

稍稍失神的少年咧嘴一笑,瞬间眉眼舒展,长长嘘了一口气。因为少年又想起了仕子街杜家私塾屋檐下,两盏蟠螭灯上描的一行楷书。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龙虎山宋稚捕捉到了单瘦少年,一丝稍稍起伏的心态涟漪,和那张清瘦脸庞上干干净净的笑容,没由来的会心一笑。

刹那间。

本该穿着黄紫道袍,却独爱两仪太极,不姓张却是中州龙虎山两个辈分最高之一的道人,顶上青丝无风自动,前胸道袍上阴阳双鱼活了过来,在八卦图里雀跃欢呼,惊起浪花朵朵。

年轻道人神采飞扬,道骨仙风,轻笑道: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善!”。

…………

从门外面看朱家琅琊小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脚下石子漫成一条甬路,一直通往院内。石路两旁地势逐渐升高,最高处有小小两三幢精致房舍,一明两暗,泾渭分明,不知道是什么布局。

小院内有十数树大株梨花,七八树大叶芭蕉,也算是很奇怪的搭配。不过,意境阑珊。

相信下雨天,便能将这种恬静和雅致推演到极致。

远可观梨花带雨,近可听雨打芭蕉。

可真正走进琅琊小院大门,又是一番光景。

用荒诞还不足以形容。

孙幼学跨进琅琊小院大门的刹那,眼前景色就像是被扶摇大风瞬间吹散的迷雾一般,消失殆尽。

少年还来不及思考时,便发现自己已踩在一片潮湿沙滩上,海风吹来,咸腥味钻鼻入喉。

匪夷所思。

视野所及,不管是海天相接的地方,那群辛勤渔鸥与波光潋滟海平面擦肩而过的身影,还是眼前骄傲的滨矞三五成群肆无忌惮的踩在沙滩上,都化作一幅画卷在少年眼中搁浅,似乎可望而不可即,偏偏又近在咫尺那么的真实。

孙幼学茫然回头,入眼处是一截断崖,断崖巍峨如山岳,直插云霄,高到无边无际,孙幼学皱眉疑惑道:“宋真人,这里是?”

《黄帝内经》中描述:“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识字不多的少年自然没看过道家典籍《黄帝内经》,也不晓得道家真人代表着什么,只是儿时听街坊邻居讲道家真人降妖除魔的神异故事,倍感稀奇,对于神仙佛陀之事心向神往。

少年如此称呼,只是加深了尊重之意。

被人称之为真人,似乎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中州西江龙虎山宋稚一愣,随后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轻声道:“这里已是清风城的最南端,绝壁崖。稍后贫道带你去三千里外的龟驼岛。”

绝壁崖少年知道,龟驼岛倒是闻所未闻。

南瞻部洲西楚皇朝清风城,地处一州最南端,是一个葫芦形的半岛,绝壁崖处在HLD的葫芦口处。

绝壁崖下是清风城周边,为数不多,大家口口相传的大凶之地。

孙幼学从未到过绝壁崖,却无数次耳濡目染过绝壁崖下的大凶名头,千丈断崖,扶摇大风,百丈巨浪,翻滚黑云,儿臂粗的闪电,壮如小山般的凶猛噬人海兽,骇人听闻的事儿茫茫多了。

而巍峨入云霄的绝壁崖就像是一座天然屏障。

最近两年,街坊邻居讨论得越来越少,似乎绝壁崖近年来成了清风城忌讳莫深的话题。

自己就踩在这片沙地上,可眼前,碧海蓝天,风平浪静,海鸟安详恬静,除了断崖高了点让人压抑,哪里还有半点凶猛的样子。

大争之前的片刻宁静,还是以讹传讹?孙幼学更倾向于前者。

依旧有些迷茫的少年,再次回头看了看传闻中格挡妖邪入侵的巍峨千丈断崖,心思百转,试图找出丁点端倪,却无从下手,只能作罢,看着道骨仙风的年轻道人,轻声试探着问道:“宋真人说要带我去龟驼岛,不知真人是御剑前去,还是施展道家御气仙法?再或者,宋真人脚下羽气结云霞,咱们腾云驾雾前去也挺威风的!”

传闻道家真人脚下羽气结云霞,踩着云霞翻一个跟头便能到达数千里之外,单瘦少年本想说翻个跟斗就到了,又觉得不妥,翻跟斗这个说法像极了说书先生嘴里的孙猴子:‘俺老孙一个筋斗云,便是十万八千里’。

面如冠玉的年轻道人乐了,眼神促狭,随后哈哈大笑道:“其实还有个更快的办法!上古大神夸父逐日时的欺山赶海神通,三千里而已,琢磨着一步就能到达!”

单瘦少年欢呼雀跃,道:“欺山赶海,听着就是极好的呀!”

年轻道人摆了摆手,故作叹气扫兴道:“好是好,可惜贫道不会啊!”

孙幼学咧嘴一笑,也不纠结,追问道:“小子曾在仕子街杜家私塾偷听过夫子讲学,刚好听到过夸父逐日这个故事。

听夫子说,夸父逐日是为了给人类采撷火种,使大地获得光明与温暖。夸父是‘盗火英雄’,大爱无疆。

夫子与大多数人的说法,背道而驰,大多数人都说: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最后渴死在漯河三百里外。

宋真人觉得哪个说得有理?”

龙虎山宋稚,思索了片刻,答非所问道:“夫子贵姓?”。

少年幼学心直口快,莫名自豪道:“夫子姓周。”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他抖了抖宽松的袖口,袖口处掉出一张黄色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