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微凉

  • 催唐
  • 生平任臆怀
  • 2166字
  • 2023-07-23 17:41:51

舒云微微愣神,他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为什么就因为一句话,一座城的人就都走完了?

天气微微闷气,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短跨衫透着湿,是被冷汗浸润了。

“等……”

他回头,却已经看不见之前那个道士了。

追,追上去……快!

他这么心想。

他快步走起来,随后摆起了手,狂奔过来。

门,院子,路上,都没有人。

人呢?人呢!

风又吹来了,此刻有些微凉。

在渭城的一处岔路口,他奔了几十息有些累了,他靠着墙停下。

手还在因为握紧而泛着白和红,他再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什么嘛,这狗世道。

……

时间缓缓过去,他缓步走回了自家屋子。

里面的十几样物件都放在桌上,里面甚至还有几件不认识的东西——不知是谁给的。

他先看起了秀才的信,字迹非常潦草,但是舒云不认识里面全部的字,只知道里面说让自己尽快离开。那个离字写的尤为重,是又着了一次墨,却只又一字就墨干了,想来没来的及研墨。

他数着那些离别的赠物。

秀才的信字迹潦草,却依旧写的热心,上面好像说今后如何打算,但舒云并看不太懂。

大户家里最是吝啬,却投来一吊钱串子,这钓铜板可不止值一两银子。

老钱这个赌鬼,虽然时常和他唠嗑,可是也就是淡淡的交情,这骰盅随不知道跟了他多久,也算赌鬼的半个命根子。

张屠子的磨刀石是吃饭的家伙,已经被刀磨和水洗的透亮。

狗蛋的几片银杏叶子,都是年前的东西了,真难为他还留着。

牛嫂的钗子也是年前牛哥和自己琢磨着送的,那种透亮的兽骨可不好找,自己当初见了还吓一跳,以为是玉石呢。

大牛哥的斗笠也是好些年了,他还记得是曾和牛嫂说过日头晒人,斗笠又避风雨,又能遮阳来着。

刘铁匠的锤子,他是偶尔去过铺子里当了几个月头的烧炉工,但他俩的交情哪有那么好?这把锤子可看着扎实,不少钱呢。

刘姨想送给牛嫂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胭脂盒子,为啥给我不直接给牛嫂,这娘们不会还是不好意思送,指望我去送吧。

他坐在一旁细数着这些“玩意”像是孩子数着他的宝物,心中微微泛起暖意,他一个一个回忆着。

只是他的困意终于压过了恐惧和饥饿,于是饭也没吃,就倒在了一旁。

等到烛火熄灭,月光洒了一地,而这些物件都在微光中发亮。

……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匆匆将伙房的柴火拾了几根没有潮的烧炉灶去,将家里仅有的粮食不能长留的全做了。随后收拾起行囊,他这次不打算回来了,更是把能带上的全部身家都带上。

但是能带上的除了几件衣物,实在称不上有太多东西能带,仅仅半吊的钱,几株还没晒干的活血化瘀的草药,还有那本老郎中留下的草药图册子。这也没辙,上次被带去长安,手里的锄刀和陶瓶都不见了。

等到粮食都做好,他带上了先前的全部,以及那些个物件,打了大小两只包裹,大的背在身后,小的放在胸前再用衽衿兜住。

就去长安吧,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要见观主一趟。

他再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屋子,这才离开了。

就要原路返回的时候。

转头却是一个人出现在了面前。

“桃夭!!!!!”

忽然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是有人给头上来了的一个板栗让他清醒下来。

“这么大声!做什么!”桃夭没忍住给他来了一下,连连呵斥舒云这般不谨慎,暴露了怎么办。

“呀,看着你这么精神还满高兴的。”舒云忍着头上的疼这么说。

“什么嘛。”桃夭努嘴,“你,没事吧。”

“嗯,大伙应该都没什么事。”说罢和桃夭说明了昨日的经历。

“唉?居然是遣散了?我还以为……”她顿了顿,“那样是最好了,哈。”

舒云有些讶异,原来她的奇异还没能厉害到未卜先知。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一山还比一山高。”桃夭拍拍胸脯,庆幸道,“应该没有被发现。“

“是有个道士在里面,那个人很厉害?”

“你是说谁?“

舒云抬头望向天空,此间山中,云高日远,林静鸟飞,他想起了那个道士,却是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一个道士,我不知道他名。”

“不知道的好,我也不想知道是谁……”桃夭沉吟了一下说。

“别闷气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这年头离开京城边上不见得是坏事。”

桃夭见气氛不对,稍用力拍了舒云的肩膀。

舒云看着她笑着的脸,不由得也笑了:“你倒是乐观。“

说罢他抬起停留的脚步,桃夭也跟了上去,他俩向着林中走去。

“我打算回京城。”舒云说。

“唉?刚出来就回去?”桃夭没了精神,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嗯,那个道士说是有事找我。”

“那你还是去吧,那个人不好对付。”她谨慎地说。

“我知道。”

“真回去啊,我还打算多出来一会儿,那宅子里一股霉味。”

桃夭捂着鼻子抱怨道,好像离着这么远还能体会到宅子里面的味道。

舒云对此笑笑,说:“我来找你,是问你文牒的事情,当初是出城的文牒比较好办,进城的就不行了。我回渭城府衙都没人了,没人给办。”

“这个好办,我带着许多。啊,洛阳的,太原的,江南的,蜀中的……”她从身后的小背囊中摸出一沓文牒。

“王家的?”

“嗯,这个好办事。老家的人当初离开天南的时候就是给我塞了这些东西。”桃夭捏着摇了摇,舒云准备拿去看看,被她收回来。

“唉?别碰,弄坏了不好!”

“哦。”舒云收了手,“那听你口气是不打算回天南了?是要回长安?”

“天南那块地方我都逛遍了,没意思,而且有在外的亲友,我出来本就想着寻他们来着。结果不成想好些年都寻不见,这下厌腻了,就蹲在这长安城里面看看新鲜玩意,这些胡商的东西还蛮有意思。”

她晃晃腕上的桔色玉石,舒云这才发现她的身上带有珍宝。

他觉得好看,林中罅隙中透出的斑驳光线在那玉石上闪烁,就像他从长安出来时看到的霞光。而他又要去长安了,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