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污染的凡人,以及被喜爱 被痛恨的神

清晨的阳光射在了略伦特的床头,很快地让这个黑发的小子从睡梦中醒来。

看了一眼摆放在床头的钟表,发现时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定,略伦特一轱辘的爬起来,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急匆匆的冲向盥洗室。

“该死,昨天晚上不应该研究圣经那么晚的,差点耽误了今天的祷告。”三下两下的盥洗完毕,略伦特回到了自己的衣柜前,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大喊着,“嘿,我的朋友,该起床了。难道你不怕因为迟到而受罚吗?”

躺在另外一边床上的室友只是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

而略伦特可不会任由自己的室友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受到责罚——事实上,在艾尔特教会学校中,他一直有一个外号,名字就叫做“好心的略伦特”。

每个人提起他来,都会给出几乎一样的评价:啊,那是一个黑发的、热情的、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而在氛围相对来说比较沉闷的教会学校中,那些女孩子们对他的评价也是出奇的高:感觉略伦特是一个异常让人心安的人呢,简直可以当做闺中密友来看待。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略伦特用力的拍着室友贝拉米的肩膀:“我说,你如果再不起床的话,就真的会迟到了!咦,这是什么?”

他看到一本厚厚的黑皮大书就在室友的脑侧,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拿,却被不知何时已经惊醒的贝拉米按住了手——他的脸上满是慌张:

“朋友,偷窥别人的隐私,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虽然贝拉米是用指责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略伦特依然从他的声音中感到了一丝惧怕。

“你在怕什么?难道你又在偷偷的看那些小H书?”

“没有,当然没有!你怎么能这样诬陷你的室友,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我明白了,其实你是在偷看那些禁忌的书籍!”

“不不不,其实我是在偷看小H书。好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贝拉米故作轻松的说道,“青春期的奥秘也是非常令人向往的,难道不是吗?”

他这样轻易的承认了,反而让略伦特心生疑窦,趁着好友不注意,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黑皮大书,只是翻开了第一页,充满亵渎的文字争先恐后的涌入了眼中

略伦特的手一抖,再也拿不住这厚厚的书籍,将其掉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将二人都吓了一跳,可是这个声音却是因为有人大力的推开了寝室的门而发出的。

看到夺门而入的几人,贝拉米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这些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件黑色的长袍之中,只有射出狼一样眼神的眼睛露在外面。

居然是异端裁判所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黑袍人只是看了略伦特一眼,就让他如坠冰窖,全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取出了一张纸,看了看颤抖的贝拉米:“贝拉米·彼得斯,和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走?”贝拉米的身上仿佛突然恢复了力量,“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对我们的神明如此忠诚,你们肯定是弄错了什么!”

“好心的略伦特”咬了咬牙:“这位大人,请您能否再确认一下,你们要带走的真的是我的好友吗?据我所知,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袍人打断了:“已经确认过了,他确实就在名单之上。”

大手一挥,几个伫立在身后的黑袍人一拥而上,强行将贝拉米从床上拖了下来,然后一直拖着他,离开了寝室。

贝拉米凄厉的叫喊声传得老远,惊动了不少正准备去大广场上参加祈祷的教会学生。

可即使是平日里最为调皮捣蛋的学生,看到这些黑衣人,也都唯恐避之不及,就好像这些人是最可怕的瘟疫一样,只要沾到了,就会倒霉。

异端裁判所的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在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永远忠诚于神。

一些学生在小声的议论着:“那不是贝拉米吗,他怎么了?”

“据说是偷看异端书籍,心智被邪神污染了,企图对神明不利。”

“我的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可能会被抓到裁判所中进行思想净化……”

“嘶,那些邪神果真是恐怖如斯,居然能渗透进教会学校之中来。”一个学生小声的嘀咕着,可当他看到黑袍人如针一般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连忙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形,“无所不能的神明在上,请您宽恕可怜的贝拉米吧。”

寝室之中,贝拉米的个人物品已经被翻的一团糟,在找出了几本异端书籍后,带队的黑袍人看向略伦特:“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不知道。只是今天才偶然发现的。”略伦特的声音十分苦涩,“大人,请您相信我!”

黑袍人摇了摇头,取出一本金色的圣经:“把手放在上面,然后念诵主的神名,无所不知的神会做出公正判决的。”

略伦特压抑了一下心情,将右手放在圣经的封皮上,口中念诵着伟大神明的神名。

看着圣经上涌出强大而令人温馨的力量,黑袍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有发现异端书籍或者异端信徒,记得要及时禀报!”

“是,尊敬的大人。”逃过一劫的略伦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要消失殆尽了,连忙恭声答道。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黑袍人已经撤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身冷汗的他和一片狼藉的寝室。

这时催促众人前往广场进行祈祷的钟声响起,略伦特已经来不及整理一下衣服,急匆匆的跑出了门。

……

在巴斯尔圣城的最中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在高塔的最顶端,神明正在用他眼睛注视着云端下的一切。

而在神明的身后,则是身穿一件金色长袍的大祭司。

“呵呵,真是有意思啊。”

神明开口了,声音低沉,毫无感情,让侍奉了祂无数岁月的纳尔森都无法猜测出神明想要表达什么含义。

不过这也正常,凡人又怎么能揣测出神的内心——哪怕纳尔森是距离神明最近的人。

“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祂转过了身,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大祭司。

纳尔森神色不变:“吾主,在您的眼中,必将是永恒。”

“永恒?呵呵,你这些奉承的话,也数千年没有改变过了吧?”

“吾主,我们因为您的存在而存在;我们对您的忠诚,永远不会改变。”

“对我的忠诚,永远不会改变;那恨呢?是不是也无法改变?”

纳尔森低着头,不再说话。

神明不再追问,而是转过了身,继续望着云端之下的一切:“恨我吧,毕竟我是从你们的思潮中诞生的。无论是赞美也好,亦或是痛恨也罢,这都是你们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一缕阳光扫过了大祭司金色的长袍,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

钟声响起,艾尔特教会学校中所有的人都齐聚于大广场之上,等待着一天之中最为神圣的时刻到来。

略伦特心中忐忑,不过却不是为了好友的命运担忧,他只是在考虑,不知道今天能否见到神明的真容。

距离上次见到神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几乎略伦特都已经忘记了祂的样子。

他只记得,见到神明出现的那些天,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钟声停止了,所有人都知道神圣的时刻已经到来。

钟塔上的秒针坚定不移的回到了它的起点,准备进入下一个轮回。

终于所有人大声的赞美着神名,迫不及待的看向了广场中央那本数十米高的圣经。

此时圣经上泛起了金色的光芒,滋润着每一个虔诚祈祷的信徒的内心,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神明的力量。

圣经翻开了最新的一页,所有人都贪婪的注视着上面每一个新出现的文字,一边将其牢牢地刻在心中,一边企图从中揣测出神明真正的想法。

当最后一页翻过,略伦特没有在结尾处看到已经企盼了二十四小时的神名,顿时感到一阵失望——果然啊,神明没有出现。

难道祂真的已经忘记了过去吗?

略伦特曾经听老人们提起过,当神明刚刚诞生的时候,每日更新的圣经竟然多达五章!

那是教会急速扩张的年代,五更神明的大名传遍了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越到后来,每日更新的圣经越来越少,时间更是固定在了每天的八点零五分!

这也就是那些邪恶的异教徒所宣称的,“八点零五分教会”的由来。

祈祷结束了,无数的学生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赶回自己的岗位上去,在这些人中,也不乏一些带着钢制眼罩以及耳塞的年轻人。

略伦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苦修士——这些人无不是意志坚毅之辈,居然可以抵挡住圣经更新的诱惑,用自己的方式,来侍奉神明。

略伦特也曾经想要进行过类似的苦修,他曾经发下宏愿:即使饿死,死在和异端教徒的战斗中,从中央高塔的塔尖跳下来摔死,也要忍耐住诱惑,成为一名光荣的苦修士。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失败了,成为了那些每天八点零五分准时等候圣经更新,用二十三小时五十分钟的贤者状态换取十分钟欢愉中的一员。

除了那些苦修士外,所有人都乐在其中,也苦在其中。

可是略伦特不知道的是,抵挡圣经的诱惑,某些苦修士是自愿的,而另外一些人,则是被迫的。

……

高塔之上,神明的房间之中,祂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果然不出所料的又壮大了一丝。

“吾主,异端裁判所来报。”纳尔森的声音响起,“昨日共抓获异端分子四百八十五人,经过裁判长等人的努力,都已经对这些人进行了洗脑。”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已经签下了保证书,保证绝不再为了见到您的真容而做出过激的事情。”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已经被邪恶思想所彻底污染,每天都喊着那些亵渎的口号,拒绝心灵净化。”

“我已经命人按照规矩办事,给这些顽固分子戴上了隔绝视线的钢制眼罩,却没有阻住他们的听力。”

“这样一来,他们看不到圣经最新的内容,却能听到其他人的议论。是吗?”神明悬浮的身子转了过来,巨大且唯一的瞳孔似笑非笑的看着纳尔森。

“吾主的光辉可以照耀万物,赞美妈耶之神!”

与此同时,在阴暗的异端裁判所的地牢之中,一个黑袍人正将一个钢制的眼罩套在贝拉米脸上。

“戴上它吧,我的孩子。只要戴上它,你就会从那些邪恶的亵渎文字中解脱出来。只有这样,你才会放弃催更的想法!”

“不,我不要!”贝拉米剧烈的挣扎着,力气大的几乎两个人都按不住他,“我要催更,我要见妈耶之神!”

“放弃你那无用的想法吧,妈耶之神是不会见你的!你这个邪恶的异端分子,你只配在圣经完本之后,才配看到它的完整内容!”

“在这之前,迎接那无处不在的剧透吧!”

“哈哈哈哈!”

“哦对了,今天圣经的内容是,高文大帝伤了彩虹小马的心,还把她弄到出血……”

“你这个魔鬼,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