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阔论

  • 神捕风云
  • cukly
  • 2644字
  • 2018-08-12 21:04:12

翌日,文武探花叶策随着正午的第一抹阳光一同踏进了小韩的小院。

小韩推开窗户,一袭青衣的叶策正傲立院中,活像是一颗顶天立地的不折之竹,器宇轩昂极具文人之姿。模样是无比的帅气,气质也是说不出的傲然潇洒,但一想起昨日的把酒夜谈,小韩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小韩打开门,将叶策迎了进来。

叶策坐了下来,率先开声:“你说人类最重要的感情是什么?”

这次小韩可学乖了,就像私塾里的学子一样老老实实的摇头道:“不知道,愿闻其详。”

叶策就像是书院里的老学究朝嗷嗷待哺的学子炫耀腹中那堪比五车的知识一般,志得意满的扬起头:“爱情,友情,亲情。”

“绝大多数的人一生都被这三种情感所支配。糟糠之妻不不可忘,孟女哭长城,伯牙绝弦,高山流水遇知音,黄香温席,卧冰求鲤,木兰从军,陈情一表,这些让人动容的情感故事,俱都成为了一时美谈,让人心向往之。”

叶策顿了顿,小韩却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是欲扬先抑的法子,他在等叶策说得更多。

果不其然,叶策话锋一转,肃然道:“不过这些东西有利也有弊,就像水一样,不仅能载舟,同样也能覆舟。”

“幽王为博佳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等到真有外敌入侵之时,再点起狼烟时已是四面楚歌,八方无援,葬送了大周百年江山。站在爱情的角度来说,幽王用情之深是可歌可泣,千载难逢,但站在周王朝的角度而言,幽王却是罪不可赦。”

“刺秦王的荆轲在入秦之时,曾与挚友高渐离斗酒,酒后的高渐离在易水之宾击筑而歌,为荆轲送行。高渐离究竟唱的什么歌,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但我想那应该是一首葬歌吧,无论成功与否,荆轲都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高渐离非但没有试图阻止,反而高歌一曲,亲自送着自己的好兄弟上了绝路。荆轲侠士风骨先不提,反正命是没有了,高渐离与荆轲的所作所为难道说就是真正的友情了吗?”

“武姜对叔段之宠爱,只要他想,只要她有,可称得上是为人母者所能做到的极致。先是求武公立叔段为太子未果,至庄公即位之后,又恳求赐予封地,庄公允。叔段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是招兵买马,庄公念及亲情,先是未加干涉,叔段此后更是肆无忌惮,夺城掠地,意图颠覆政权,一直到兵败共邑。同胞兄弟最后竟然是手足相残,这场惨剧,武姜之溺爱逃不了干系。”

叶策总结道:“往前数五百年,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往后推五百年,这样的故事也必将不会是少数。难道亲情,友情,爱情就真是人类最重要的情感吗?”

小韩也不知道这些叶策引经据典所证明的究竟是真理,亦或只是叶策一厢情愿的个人解读。他只是配合的追问道:“那人类最重要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道!”叶策眼里露出朝圣一般的神圣目光,“朝闻道,昔死可以矣!”

“道?”小韩摇头道,“这太玄妙了,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简单的给一个定义,就是使命。”叶策露出炙热目光,严肃道,“所有人都需要一种使命感,并为之付出终其一生的努力。”

“爱情的使命就是让爱人开心,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亲情的使命就是让亲人自由自我,不论结局如何,友情的使命就是尊重朋友的一切决定,不管是对是错。这样看来,幽王,武姜,高渐离的所作所为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小韩这才明白过来,叶策只是给这三种情感换了一个定义,不过这倒是于他那所受不多的教育相悖,小韩反问道:“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使命感,就可以违背法律条令,逾越伦理道德了吗?”

叶策笑着摇了摇头,反驳道:“法律条令,伦理道德,是非爱恨,只是相对的正义,从来不是永恒的公理。古话都说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血债血偿在大越却就违反了律法第三十七条,依律应当流放边疆。但在隔壁的大宛国,血债血偿可就是为人讴歌礼赞的壮士之举,可赏勇士封号!”

“难道大越的法是法,大宛国的法就不是法了吗?”

“生而为人,行世不过匆匆数十年,转瞬便是韶华白首,若是固守一切条条框框,和笼子里的家禽又有什么差别?”

“生前只需忠于本我,是非成败自有身后人评说。”

不管是从学识,阅历,乃至是辩论的技巧,小韩都自知不敌叶策,也不知他说的是对是错,他只是不想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小韩突然问道:“那你的使命又是什么?”

叶策突然怔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似笑非笑的说:“我的使命?和你的使命一模一样!”

小韩更加疑惑,忍不住追问道:“那我的使命又是什么?”

“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吗?”

“又或者是生而为人,当享其乐?”

小韩一连给出了他所认为的两个答案。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叶策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仿佛是得道高僧在诉说那些玄之又玄的佛法大道。

“我不是太懂。”小韩死死的盯着叶策,显得异常的坦率。

叶策同样是一脸真挚,缓缓道:“今天或许是,明天或许也是,但后天呢?明年呢?十年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等小韩回答,叶策突然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差不多十年以前,叶策初入六扇门,天资聪颖,身手在同辈之中也是难觅敌手,自然是深得柳承治喜爱。

那时大越正好发生了一起名动天下的案子——长陵大劫案,涉案人员超过一百位,涉案金额接近十万两黄金,堪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劫案。六扇门倾巢而出,各大捕快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当时带队的是风头正盛的柳承治。叶策当时作为侍从,随柳承治等人一同前往大漠。

当时意气风发的少年嫉恶如仇,恨不得铲平世间的一切罪恶,一直到长陵大劫案里的一个小插曲。那时正是八月中,大漠里烈日当空,黄沙滚滚,叶策等一行人落脚在祥云客栈。

祥云客栈里跑堂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阿龙,生得虎头虎脑的,黝黑的脸上总是笑容洋溢。

阿龙虽然毛手毛脚,可骨子里却透着小镇少年与生而来的顽强与不甘。每当店子里生意闲下来,阿龙就会抱着他那几本已经不像书的书在客栈里东问问西问问,每天如此。有些或无聊,或心善的客人会教他认些字,然后笑着骂他一句“一滩烂泥,也想仰望浩瀚的天空”,另外的一些客人则是会皱起眉头,示意阿龙滚远点。但少年阿龙却从来不会生气,永远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热情爱笑的阿龙却突然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与此同时,客栈里不少客人也开始反应东西失窃,客栈老板也表示账本有些对不上。

这个不算复杂的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凶手阿龙被抓了个人赃并获。原来,阿龙的母亲病了,病得很重,阿龙的薪水比起高昂的医疗费不过是杯水车薪,阿龙不得不起了歹念。

这起事件让另一个少年叶策很受触动。于情,阿龙救母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呈。但无奈法不容情,阿龙确实是触犯了律令第九十三条——盗窃罪。

冰冷的法律条文最终还是战胜了少年阿龙火热的救母之情,也给叶策的今天做下了铺垫。

讲道这里,叶策的话音戛然而止,伸手倒了两杯酒,缓缓道:“他们都喜欢叫我文武探花,但我本人不太喜欢这个称谓,我更喜欢他们叫我公子叶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