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偏安之地,只是因为义军的气焰还不能伸入这个都城。
不过,许多人都知道,这种局势只是暂时的。
洛阳,正因为是都城,所以其气氛才会显得更为紧张,因为这里是所有决策的散发之地,不可否认,各路义军都会在城中按下探子,布有眼线,以便时时清楚朝廷的军情,更在暗观朝中反应。
战争就是这样,各出奇谋,什么手段都毫不犹豫地施展出来,只要能够取得胜利,其他的一切都不必太过在意。因此,洛阳城中的气氛也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最紧张的依然是宫中,最近的坏消息几乎全都是由葛荣所制造。
葛荣的可怕几乎不可抗拒,柏乡举城皆降,内丘被破,就连不可一世的包家庄也被烧成平地。巨鹿军心大震,加之天气日暖,春天将至,攻城绝对不像冬天那般困难,虽然春天容易生病,可对于北方来说,依然寒意凛然,疾病相对来说要减少很多,葛荣的大军已让巨鹿城内的守兵丧胆,兼且葛荣的军风极好,百姓十分拥戴,河北境内的所有百姓几乎都知道葛荣乐善好施,曾大量救济难民,开仓放粮,分施米粥,这对于那些穷苦的百姓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城中百姓思变也使得巨鹿城守更慌,频频向朝中告急,这也是让宫中头大的原因之一。
葛荣挥军直扑邢台,分扑任县,几乎要将巨鹿噬吞,再以孤城战术粉碎他们所有的斗志。
宫中的紧张并不仅止于此,尚有内部的不和,孝明帝元诩与胡太后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这是文武百官无法插手的。
元诩年龄并不大,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正因为元诩的年龄不大,胡太后才能够全揽朝政,权倾天下,颇有当年文明太后的架势,当然,在世人眼中,胡太后与孝文帝之母文明太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元诩此刻并未休息,尽管夜已很深了。对于那些奏折他更没心思细看,只是由两个宫女为其捶背搓腰。
元诩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特别是近年来,纵情声色,虽然也曾习过武,但身子娇贵,又如何肯用心练武?这么一放纵,又在心情极为颓丧之中度过一年多,身体自然就不会很好,但一双眸子依然虎虎生威,那股王者之气表露无遗。
“传李尚书来见我!”元诩突然大发脾气地推开两名宫女,长身立起,那微显单薄的躯体挺拔如枪,仍然极具气势。
那两名宫女吓得全身发抖,立在一旁的太监也胆寒心惊,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现在已经是深……”
“狗奴才,若再啰唆,朕先斩了你!”元诩怒叱着打断那老太监的话道。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那老太监忙不迭地应道。在南北朝之时,并无太监这种叫法,而是称为宦官,后朝才改称为太监,但太监和宦官同指一义,读者不必仔细深究。
“你们也全给朕滚出去,朕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元诩看也不看两名宫女一眼,愤声道。
那两名宫女如逢大赦,行礼之后,迅速退了出去,似乎生怕元诩改变主意。
元诩听着脚步声远去,竟长长叹了口气,负手缓步踱至窗边,只见宫中灯火点点,如坠落之明星,更不时有望士队的成员小跑而过,或是齐步走过。这些人是在保护着他的安全,可是又何偿不是在限制他的自由呢?
元诩又轻轻叹了口气,夜空极为深远,闪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真的十分静谧,可在静谧的夜空中,又藏有多少杀机呢?
元诩不知道,他的确是不知道,此际他的心中很乱,如果有人愿意用乞丐的身份来与他交换帝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此刻他感到十分疲惫,这并不是体能消耗的结果,而是心智太过疲倦,这种深宫的生活几乎让他快要发疯了。
皇帝,高高在上的感觉又有什么好?元诩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生的使命就已经极为明确,只为一个目的而活,那就是做笼子中的鸟雀,一尊只供别人仰视的佛像,这种感觉的确很累。
做了皇帝就不能如别的小孩一般哭闹,自小到大,太后教给他的就是不能哭,更不能如别的同龄人一般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宫中唯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及金银和阿谀奉承、美味佳肴,可这个世界毕竟太过虚伪,更不真实。
元诩也想过江湖,因此,他极为欣赏尔朱天光,也十分羡慕尔朱荣,在他的心目中更有一个无敌的形象蔡伤,同时也想亲自去见见那个轰动天下、名震江湖的蔡风。同样是年轻人,可是蔡风却能逍遥江湖,潇洒人生,而他,注定在深宫内院之中,这对他来说,的确有些痛苦,他甚至做梦都想着蔡风带他一起去闯荡天涯,笑傲人生,哪怕做个孩子也比待在宫中好。可惜,并没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思,那些人永远都认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沙沙……”一阵脚步之声传入元诩的耳中。
“朕让你们别来烦我,难道你们都耳聋了吗?”元诩并未转身,怒叱道。
“皇上,是黑奴!”来人并未因元诩的发怒而退缩,反而出言道。
“是你!”元诩一震,转过身来,目光却落在行入殿内那皮肤黝黑之人的手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是一颗带血的人头。
“是你杀了他?”元诩的目光变得极为锋锐,冷冷地盯在来者的脸上。
来人正是尔朱天光黑白双奴的黑奴,他手中所提的,竟是那个被元诩吩咐传达李崇的太监之首级,难怪元诩会神色大变。
“回禀皇上,是黑奴杀的!”黑奴并不否认。
“你为什么要杀他?”元诩出奇地并未发怒,语气却极为平静地问道。
“因为他违背了皇上的命令,不去尚书府,却向慈宁宫行去,是以黑奴才割下了他的人头!”黑奴语气极为平静地回报道。
元诩的眸子之中爆出一团奇光,顿了半晌才道:“尸体在哪里?”
“在假山洞中,不会有人发现!”黑奴补充道。
“好,干得好,这狗奴才,居然如此不识抬举,立刻去将人头和尸体处理掉,再将李尚书召来,朕有极为重要的事与他商量!”元诩赞赏地道。
“黑奴已让李公公亲自去尚书府了。”黑奴似乎早知元诩要干什么。
元诩长长松了口气,慨然道:“现在朕身边也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唉,大将军何日才能班师回朝呢?”
黑奴知道元诩指的是尔朱天光,尔朱天光前去泰山之时,并未带上黑白双奴,反而将两人留给元诩做护卫,尔朱天光早就看出宫中的局面,才会让黑白双奴听从元诩的使唤。元诩在许多方面的确对尔朱家族极为偏爱,尔朱天光自然不希望元诩出事,如果太后掌权,尔朱家族又岂有好日子过?因此,尔朱家族极力支持元诩。
元诩极为尊重尔朱家族的人,因黑白双奴的武功高强,元诩对他们也十分客气,此刻更是信任有加。
“如果皇上需要的话,黑奴可以飞鸽传书,让族王率大军来京护驾,岂不更好?”黑奴提议道。
元诩眉头微微一皱,有些犹豫地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跟母后对抗吗?何况大督都又没有理由,如果这样一来肯定令满朝文武百官不服,后果实在难以料及。”
黑奴无语,他虽然跟随尔朱天光日久,但是对朝中的一些事宜并不十分清楚,总是以江湖人的口吻和方式行事。
半晌,黑奴唤进一名小太监,元诩立刻明白,指着黑奴以衣物包裹好的脑袋吩咐道:“将这块‘石头’沉入荷池,不准让任何人发现,明白吗?”
“是,奴才明白!”那小太监双手捧过那血腥味极浓的脑袋,双手都在发抖。
望着那小太监退了出去,元诩又移身坐上龙椅,黑奴站在一旁突然道:“哎,对了,皇上可以用城防空虚为名,调集族王回守洛阳,到时候,族王就可明正言顺地回师了。虽然这不是个很好的理由,可是你是皇上,圣旨一下又有谁敢反抗?就是太后也无把柄可抓,只要圣旨送出去后,即使想追也追不回了。”
元诩心中一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喜道:“好,就这么办,朕不想再这样窝囊下去了!”
黑奴迅速磨墨,元诩挥毫而动,写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四方战乱,兵将难继,都城防守空虚,今特令抚巡大都督班师回京守护城防,并赐封为上将军,回京拜坛,望爱卿好自珍惜,钦此!”
黑奴看罢大为感激,“扑通”一声跪下,感激地道:“谢谢皇上对尔朱家族的错爱,奴才定当粉身以报!”
“起来,尔朱家族乃是我朝中梁柱,抚巡大都督又为国出了大力,对其嘉奖自是应该的,朕还要下一道密旨,你待会儿以飞鸽传书送去!”元诩欣慰地道。
“奴才明白!”黑奴激动地望着元诩在圣旨上盖下玺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李尚书到!”殿外传来这声叫唤之时,元诩已经写好了密旨。
黑奴迅速将圣旨和密旨收藏好。
元诩立即起身相迎,在朝中,最支持他的人,就是李崇,虽然李崇并不是太欣赏尔朱家族,但却是个禀公之人,且因为李家乃是大姓,在汉人之中扎根极深,朝中那些傲慢的鲜卑贵族也不能不给他一些面子,毕竟李崇可不是好惹的,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其地位都极高,军中支持李崇的大将很多,在文官之中,尚书又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因此,李崇在朝廷局势紧张之时仍能闲暇以对。
李崇未着朝服,只是便装入宫,因为他来不及穿上朝服,李公公催得太急了,而且皇上夜深召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大事,他岂能耽误?是以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李崇未着朝服看上去极为精神。
“臣参见皇上,未知皇上如此深夜召臣有何吩咐?”李崇跪拜道。
“李爱卿平身!”元诩双手微摆。
“谢皇上!”李崇立身而起,向黑奴望了一眼。
黑奴知趣地朝元诩行了一礼,道:“皇上,如果再无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好,你先退下吧!”元诩挥挥手,淡然道。
泰山谷底,灯火通明,但是却并未找到蔡风的尸体,不过却有零零落落的几块血迹。
游四诸人心头都在发凉,他们自谷顶爬下来,只发现蔡风跃落之处有一株无根的断松,显然是被蔡风的冲击力给撞折了,而在断松不远处几块斑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谷底并不大,可是却没有蔡风的影子,只有几头猛兽被众人惊得四处逃窜。
谷底经常有猛兽出没,这几乎让人更为心寒。
“蔡风的尸体是不是被野兽给吃掉了呢?就算蔡风能够落入谷底未死,难道以重伤之躯还能够敌过这群猛兽?”众人心中闷想着,当然,没有人会相信蔡风未受重伤,想想也可知道,与区阳那般狂击,连区阳都身受重伤,蔡风在两人交手之后又坠入谷底,又岂有不受重伤之理?
蔡伤并未参加寻找,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玉皇顶上,似乎并不想做任何事,只是极力让自己的心思显得更为平和一些。
山下,尔朱天光的大军依然在作着无谓的围困,虽然尔朱天光知道这一切全无作用,但是军令难违,他必须继续完成这无聊的游戏。
一些自玉皇顶下来的江湖人士全都聚集于英雄庄中,他们出不去,尽管他们对那些官兵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是对于尔朱天光,他们却畏若蛇蝎,如果有人会怀疑尔朱天光的可怕,那他的结果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亡!是以,江湖人物都是望风而避,既然有葛家庄,有蔡伤这样的一些人物存在,他们也就不必打头阵了,这也是明哲保身的好法门。
泰安,不大的小镇,被尔朱天光所封锁,但凭借那几千兵力,似乎仍没有足够的能力封锁镇郊。
郊外偏野之处,依然有着不为外人所知之处。当然,并非不为当地武林人所知,而是不为尔朱天光所知。
毕竟,尔朱天光驻兵泰安,并不是想打长久战。
东郊,有一座山神庙,山神庙有些破败,相传,此山神庙中经常闹鬼,因此使得山神庙门庭冷落,破败不堪,再无半点香火。也许,座中的菩萨真会饿得去做鬼了,当然这是无稽之谈。
山神庙,有几点幽幽鬼火,似乎虚浮着,使整个郊野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夜很深,但仍然有一个人缓步而行,像一只失偶的孤狼,在暗暗的夜色之中,以一种似乎极为落寞的脚步缓行。那人的目标,就是那有几点鬼火传出的山神庙。
那行人似乎以一种极为矛盾的速度前行着,看上去缓慢如散心踱步,但是竟在瞬间便已抵达山神庙外。
这几点鬼火,是“气死风灯”,每天在黄昏之时,照例有人会送两盏灯挂在山神庙门外,人们渴望山神能循灯而驱走妖魔鬼怪,只不过,能不能达到这种效果就很难说了。
那行人的面目被一张怪异的面具罩着,即使在灯光之下也无法看清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
“哐——”庙门被一阵风吹来,撞到内墙之上,那行人缓步踏入庙中。
庙中没有鬼,反而有人!
一对乡农装束的夫妇和几个商旅打扮的人物,他们显然为这个不速之客所惊动。
乡农夫妇二人似乎极其胆小,向一个角落里缩了缩,那几个商旅打扮的人似乎也不是胆大之人,如此深夜,在一座闹鬼的山神庙中遇到一个头戴鬼脸面具的人,他们不疑神疑鬼才怪了。
那不速之客的目光微显凌厉,在庙内的几人面上缓缓扫过。
“不必装模作样了,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那不速之客冷冷地道,顿了顿,指着那对乡农夫妇,淡漠地道,“同林双鸟,秋末波和谈紫烟,横行泰岭以西十八年,共杀了三百四十三人!”说着又指向那几个脸上变了颜色的商人,道:“奸商社中的四大金刚,曾在甘陕道上劫下三十车丝绸,转卖楼兰国和精绝国,后来加入吐谷浑,成为杀人工具!不知我说得有错否?”
那乡农夫妇和四个商人对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农夫惊骇地问道。
“这个不劳费心,你只要不否认自己是秋末波就行!”不速之客傲气逼人地道。
那农妇和四名商人同时立起身来,虎视耽耽地望着不速之客,心头却有些发冷。
“你想怎样?”农妇谈紫烟疑惑地问道。
“尔朱荣在哪里?”不速之客冷杀地问道。
“尔朱荣?”同林双鸟与四大金刚的脸色同时大变。
“尔朱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秋末波最先反应过来,冷冷地反问道。
“哦,你的记性很差吗?桑达巴罕不在这里吗?”那不速之客缓缓向前逼上一步。
秋末波诸人禁不住再次骇然退了几步,他们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霸杀之气和王者之气似一张巨大的网,紧紧裹住他们,他们不得不退,无法抗拒对方那如山的气势。
秋末波知道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有备而来,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何况对方就连他们夫妇一生杀了多少人也查得清清楚楚,仅凭这一点,也就证明了他背后的实力,所以秋末波知道在此人面前已不可能隐瞒得了任何情报,而且对方打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要人,更显出这不速之客早已探知了他们这次行动的底细。
“朋友不觉得过分吗?”秋末波冷冷地道。
“哼,过分?你们踏入中原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喜大贪多,不仅向几大世家下手,更挑起中原几大势力的残杀,难道你们就不过分吗?哼,别欺中原没人,其实你们的行动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只不过漏掉了一个叶虚而已,即使你们暗中相助莫折念生这一节也无法逃出我的五指山!难道你们还不服气吗?”不速之客声音极冷地反驳道。
秋末波和谈紫烟的脸色铁青,四大金刚也全都怔住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话的确高深莫测,那就是说在他们内部定然出了奸细,否则他们进入中原如此神秘的举动又怎会被对方这样轻易地掌握呢?
“你……你究竟是谁?”秋末波惊颤地问道,他的心底直冒寒气,那天晚上,他面对着尔朱荣及那几名护卫都能够将戏演得利利落落,以尔朱情和尔朱仇这等老江湖也没有看破,尔朱天武更生同情之心,可是面对着这位高深莫测的神秘人物,他一点也施展不开手脚,或是对方身上产生的那股霸烈之气和王者气势的确无法抗拒。
秋末波和谈紫烟及四大金刚正是元宵夜在荒村中假扮农夫的几人,不过今夜另有几人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并未与他们在一起。
“我说过,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更别妄想耍什么花样,因为你的每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我的双眼,尔朱荣在哪里?”不速之客冷然问道。
“哼,要想知道尔朱荣在哪里,你自己去找,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难道连这么一个大活人也找不到吗?”谈紫烟讥讽地道。
“既然你们这般执迷不悟,我也就只好不客气了!”不速之客说话之时,骤然出手。
四大金刚和秋末波心中早有防备,他们的心神都绷得极紧,因为他们知道这高深莫测的不速之客一出手绝对是雷霆一击,不过,他们仍然低估了对方出手的速度。
不速之客的手切至谈紫烟的咽喉之时,破庙里的余音仍未消逝。
谈紫烟骇然飞退,手中所执的却是一支犹如孔雀翎似的怪异兵刃。
秋末波救妻心切,如疯牛一般向不速之客疾撞而至,手中的长剑斜削那只攻向谈紫烟的手,四大金刚更自四个不同方位重掌相击,六人配合得极为默契。
不速之客的掌锋一转,在幽暗的灯光之下,掌缘竟似乎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气体。
谈紫烟竟发出一声闷哼,似乎被一丝无形的气体割伤了肌肤,在跌退之时忍不住惊呼道:“气刀!”
秋末波心头一惊,不速之客的掌锋已扫在他的剑刃之上,那似乎是一件不畏刀枪的神兵,在掌剑相接的刹那间,一股巨力自剑身传至他的手臂,只让他的手臂麻木不堪,也“噔噔噔……”后退七步,猛撞在神台之上。
不速之客的左臂横扫,一股澎湃激扬的狂潮飞旋而出。
四大金刚的八掌击实,“嘭嘭……”但他们感到便若击中败革一般,而在此同时,不速之客的右掌再挥,那青灰色的气体果然如一柄薄而模糊的刀!
四大金刚心头大骇,果然是气刀,化气为刀,不畏利刃,这神秘的不速之客,其武功之高的确是他们所无法想象的。
谈紫烟为之变了脸色,手中的孔雀翎化作一道电芒斜斜标射而出,她要阻止不速之客的这一掌,其动作的确快至毫巅,自退身让步,再反回出招,一气呵成,绝对没有半点停留。
“好!”不速之客掌式仍不变,脚却扫了出去,划出一道美丽的孤线。
“砰砰砰!”四大金刚如弹丸般弹飞出去,不速之客的掌依然是掌,并非气刀,不过,他的掌上似乎带有极强的弹力,没有半点隔阻地印在四大金刚的胸膛上,而且所选取的方位也是那么均匀,那么精妙。
“哧……”孔雀翎自不速之客的足底擦过,犹如被踩下的软蛇。
谈紫烟只感到手上的压力一重,那只脚已猛然将她手中的孔雀翎下压,她欲用力上抬,可又突然感觉一轻,体内奔涌的劲气不受控制地泄出。
“砰!”那只压住孔雀翎的脚已飞速踢在谈紫烟的下颌处,但似乎是脚下留情,并未踢碎她的颌骨,不过也让谈紫烟惨呼着飞跌而出,猛地撞到墙上。
“娘子!”秋末波惊呼着向谈紫烟扑去。
“不要动,否则她立刻就会命赴黄泉!”不速之客的脚尖轻轻点在谈紫烟的咽喉处,根本不因为谈紫烟是个女的而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秋末波果然不敢动,神情变得极为难看,这神秘的不速之客武功之高,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竟然如此利落就已将六人击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四大金刚也全都不敢有丝毫异动,刚才不速之客的那几掌已击得他们心血浮涌,五内俱裂,他们知道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否则只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了,四人有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下毒手,不过,他们对于不速之客的此举自然是感到庆幸的。
“我再问你一次,尔朱荣在哪里?”不速之客冷冷地对着秋末波问道。
这个结果完全是压倒性的,秋末波根本就无从抗拒,只因为他的对手太过强大。
咬了咬牙,秋末波的目光却在四大金刚的脸上扫了扫,似乎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快说!尔朱荣到底在哪里?”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声道。
“末波!”谈紫烟低唤道,同时也惨哼一声,显然是不速之客在脚尖加强了力道。
“好,我说!”秋末波急道。
“他们在……”“砰砰!”秋末波正要说话之时,庙外突然响起了两声爆响,将秋末波的话给打断了。
“啊,他们出事了!”秋末波和四大金刚同时惊呼出声。
不速之客一听,见几人表情极其古怪,不由得问道:“是不是尔朱荣关在那里?”
秋末波和四大金刚都脸色再变,那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冷一笑,立刻明白自己所猜没错,不仅没错,而且已经有人在他之前赶到了爆响的传来之处,对方更有可能是与他有着相同的目的。
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哼一声,旋身向庙外飞射而去,他不能让别人赶在他之前夺走尔朱荣。
谈紫烟惨哼一声,捂着咽喉猛咳起来,神秘的不速之客竟然没有杀她。
“娘子,你怎么样了?”秋末波发现谈紫烟的肩上渗出鲜血,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此人武功太过可怕,我们快去与十三狼会合!”谈紫烟挺身而起,却又猛咳了几声,那神秘的不速之客虽然没有杀她,但是却让她几乎断了喉管。
四大金刚的神色也极为难看,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被人发现了,此刻去那里只怕也是枉送性命,我们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秋末波望着四大金刚每人胸口上烙下的掌印,禁不住暗暗心惊,他吸了口气,沉声道:“此人并不想杀我们,如果他欲致我们于死地,我等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好几次,我们还是去密洞那边看看,只需见机行事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好吧,快去……”谈紫烟率先掠出破庙。
太内皇宫,庭院深深,灯火通明,李崇心情极为沉重地走出御书房。
望着苍茫的夜色,禁不住仰天兴叹。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但此际的天下,此刻的朝廷局势根本就不容人控制,也不是谁与谁可以更改的。
天下之乱,犹可以用千军万马去强行镇压,但朝纲之乱,却是无人能够约束,奸臣当道,忠良几无立身之处。
李崇再次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更无法去揣度这一切,天下之乱,始乱于朝,因朝内乱了套,才会酿就万民饥腹求存,思反思乱之心才会日盛。
“胡国舅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朝中已不是长留之地,看来我也该走了!”李崇自语般道,同时又回头似乎有些不忍心地望了望灯火依然明朗的御书房,忖道:“皇上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李尚书!”一声惊异地呼声传了过来,惊动了李崇。
李崇回过神来一看,竟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刘公公。
“尚书大人这么晚了还未休息吗?”刘公公奇问道。
“刘公公这么晚来御书房又是为何?”李崇不答反问道,目光却落在刘公公身后一名端着一个大木盘的小太监身上。
“太后知道皇上这几日很晚才休息,唯恐皇上劳心过度,便吩咐奴才为皇上准备点提神醒脑补气汤,并希望皇上不要太过操劳。”刘公公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李崇这才仔细打量木盘之上那只青紫色的大碗,优雅的蔷薇给人一种清新而爽脆的感觉,心中忖道:“毕竟皇上仍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朝政不和,可爱子之心却是每个母亲都与生俱来的。”想到这里不由道:“皇上还没有休息,但在思虑问题,你们脚步放轻些,别惊扰了皇上。”
“是,我们知道。”刘公公对眼前的李崇仍不敢怠慢,要知道,李崇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大家族,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兵权。刘公公虽是一个总管太监,在内宫的身份也极高,但仍无法与李崇相提并论。而李崇在朝中人缘也不错,即使皇太后也不敢对他有过分的举措,因此李崇不回答刘公公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崇再次回头望了望御书房,然后转身大步向宫外行去,心中却暗暗作出一个决定。
旗花使夜色更添了几分妖异,当那神秘的不速之客赶到烟花之处时,却见地上已经躺下了五人,早已气绝,唯留下一片斑斑血迹,神秘人稍稍弯下身子,望着五具尸体,脸色微微变了,这些人全都是一刀致命,甚至连防守的能力也没有,而且击杀五人用的是同一招刀法,所有人脖子上的伤口,犹如一刀之间完成,那就是说,来人以一刀杀死这五人,而使五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来人究竟是谁呢?
中原武林中究竟还有几个如此用刀的好手?是蔡伤?抑或蔡风?那不可能!神秘的不速之客知道这绝不可能,难道是郑伯禽抑或彭连虎?但在他们的刀法中却没有这般凶狠手辣、绝情绝义的招式,那这五人又是死在谁的刀下呢?
“此人的刀法也许并不在我之下,他究竟是谁呢?”神秘的不速之客自语道,眼角却瞥见一支火把映照的斑斑血迹。
神秘人迅速移动脚步,顺着血迹所留,很快找到一个窖洞,只见洞中一片狼藉,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洞壁上仍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凌厉至极的刀痕,完全可以展示出一种刀的生命。
所有的人,都是死在刀下。
“他们全都死了……”秋末波的声音远远传来,显然他也看到了那五具尸体,声音充满了愤怒。
“噔噔噔……”静夜里的脚步声分外清晰,犹如紧扣在人的心弦之上。
“你这恶魔,是你杀了他们?!”谈紫烟也冲进了窖洞,看着那弯了形的铁笼,忍不住怒吼起来。
“恶魔,我们与你拼了!”四大金刚一看窖中的惨状,不由得肝胆俱裂,悲愤之下,已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向那神秘人扑至。地上躺着的尸体均是一刀致命,而刚才神秘人物以气凝刀,他们是亲眼所见的,这些人不是他杀的,还有谁?是以,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眼前这个无可揣度的神秘人物。
“哼,不自量力!”神秘人物冷哼一声,杀机爆绽,他也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铁笼中一定关着尔朱荣,而此刻显然被人所救,这是以一种硬物自外向内撬所形成的扭曲,如果尔朱荣真的被关在里面的话,那么他就根本不可能有自外向内撬的能力。神秘人物绝对不想尔朱荣落入别人的手中,地上的血迹仍然是热的,这就说明凶手一定并未走远。
“嘭嘭……”神秘人右掌暴伸,似乎陡然伸长五尺,在四大金刚仍未能近身之时,准确无比地击在他们身上。
四大金刚做梦也没有想到神秘人竟然有着如此奇奥的手法,更没有想到其速快至犹如能够追回流逝的时间,竟全无反抗之力地狂跌而出,惨号声中,鲜血如涌喷的泉水般自他们口中洒出,地窖暗淡的灯光一阵摇曳,拉长的人影映在地上猩红的鲜血之上,形成了另一种凄惨。
谈紫烟吓得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她想都未想到对方在举手投足间就已将四大金刚击倒,望着地上撑了撑腿,却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四大金刚,她整个人的灵魂就像是突然麻木了,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知觉。
神秘人看也不看四大金刚的尸体,他知道一旦自己出手,就绝对不可能有活着的对手,只是冷冷地朝谈紫烟扫了一眼,身形一扭,飞速向窖外掠出。
“轰!”一声闷响,神秘人正想掠出,窖口竟然在剧烈的爆响声中塌陷而下。
“不好!”神秘人低呼一声,伸手一带谈紫烟,左手衣袖一拂,手掌犹如破茧之蚕,裂衣而出,如狂潮般的气劲破空爆响,更向塌陷的土方炸开。
谈紫烟心中大惊,不仅是惊于有人居然炸塌窖口,想将他们埋在窖洞之中,更想不到在危急关头,神秘人居然不忘带上她一起脱逃。
“轰!”碎石碎土如雨般四散而飞,沉重的冲击力,并未让神秘人的动作有半丝缓滞。
谈紫烟别说挣扎,就是连睁开眼睛的力量也没有,她眼前所弥漫的尽是灰暗的粉尘,根本就无法看清什么,而且只要睁开眼睛,立刻就会被灰尘蹿入眼内。她几乎提不起半点力道,神秘人手上传来一股异样的热力,让她感觉到那爆炸般的生机在对方体内狂流,有着让人心颤的压迫感,谈紫烟并不能感受到压力,她似乎被一团柔软的气团所包裹,神秘人物的功力之高的确已非她能想象。
山风吹啸,寒意袭人,松涛阵阵,夜鸟惊鸣,狼嚎虎啸,形成了一种极为阴森凄惨的曲调。
泰山的夜,没有想象的那么美,或许是因为星星不繁、月未见云吧!天空,灰沉沉的,犹如一张灰布,让人感觉不到膨胀的生机,激荡的活力。
蔡风悠悠醒转,他实在太过疲惫,而且那一阵强烈的震荡几乎让他的肋骨断去四根,而手臂脱臼,形象极为惨淡。不过,他没有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上天虽然赐予了他重重劫难,但也给了他绝处逢生的机会,这不能说是苍天喜欢玩游戏,喜欢玩弄世间诸人。也许,这就是一种轮回。
蔡风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能够活下来,甚至连想都不曾想,他只有一个月的生命,迟死早死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舍身救哈凤,他只希望以自己的残余生命换得别人一生的幸福,这样,他也无憾这短暂的一生了。他的确救了哈凤,当他飞身扑向绝崖在虚空之中坠落,看到一株株横生而出的松树与他插肩而过时,他竟然有一丝留恋,留恋人世,留恋这个给他带来欢乐和愤怒的世界与他的亲人朋友。
人,只要能活着,哪怕是一刻,也不能轻易浪费,是以,在最危险的关头,求生的欲望救了蔡风,他张开手臂斜斜掠去,体内引自天地的浩然正气此刻仍然起到了一个牵引作用,虽然他的身体继续下坠,但仍是移了一个小小的角度,重重撞在一株小松树上,沉重的冲击力,竟让这株小松树断成两截,他的五脏六腑内欲碎裂,肋骨一阵扭曲的剧痛,毕竟蔡风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但也因此使他的冲击力减小,拼尽全力再斜坠上另一株稍大的横松上,终稳住了身子。不过,却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危险之处,自不是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
蔡风活了下来,不仅仅靠运气,更凭借他的实力,若非其功力已达天人之境,又岂能在一记重撞之下,仍能准确定位,落足另一株松树之上?
能够长出松树的地方,就绝不是光滑如镜、没有丝毫棱角凹面的山壁,蔡风静心调息了一个时辰,这才顺着横枝爬到山壁,找到凸点上攀,不一会儿,他放眼下望,脚下的树木如小草一般大小,想想还是向上攀比较容易一些。
上攀了十余丈,在蔡风几近精疲力竭之时,他竟意外地发现一块稍稍突出的石阶,面积不大,却可落足栖身。
爬上石阶,蔡风坐下环顾四面,身子尽量向山壁靠去,他还真怕一不小心被山风吹落深谷,那时只怕想不死都不可能了。而这时,蔡风竟发现有人自山上放下长绳,立时明白可能是三子诸人已下山来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