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槛,人们先是粗略地左右看看,再接着便是与同行的人纷纷感叹这室内的布局宽敞、规整,装潢精致华美,但又不显得小气。
聂缨娑哪怕是富硕的商户家世出生的大小姐,自小也可以说是见过许多宝贝,在这时,她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呼吸一滞,转头撞到玉珠的视线,交换着彼此眼里的惊叹。
往里望去,放置规整有序的珍宝,所见之人纷纷都发出了惊呼,毕竟这些宝贝可谓是见所不见的。而结算柜台左方的位置上摆放了镶着金红宝石为目的衔宝金蟾,尽显富贵。
在柜台右侧几步的距离则是通向更上层的楼梯,只是楼梯口拉起一根粗粗的麻绳,还有两位身形魁梧的大汉一左一右守着,进入店内的人自然就打消了上楼的念头。
楼外室内都显得如此富丽堂皇,聂缨娑慢悠悠地沿着进门右手的货物架往里走,恨不得看尽了每一处细节。
不论是这楼房的本身,还是所置办的装饰、家具,以及放置在木柜上的各种独具特色要售卖的商品,都是一等一的上品,甚至是在这偏僻的地方可以说是绝世珍宝的程度。
聂缨娑仅仅只是看着这些器物,便在心里啧啧称奇。
同时又觉得奇怪,如此罕见的宝贝还会拿出来当成商品售卖,她不是很理解。
[这家店的手笔非同一般,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且不说这座楼阁里所出售的货物,建材就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这老板竟然敢在这样偏僻的小县里做生意?难道就不怕血本无归吗?]聂缨娑注视着眼前圆润带着光泽的珠子,拧着眉头,思考着。
“真奇怪啊……”玉珠小声吐槽着,周围环境嘈杂,掩盖着她的声音。
周围同样跟她们是进店一探究竟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而站在门口的掌柜却像是听到了般,还是转过头看了看她们,一脸和善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样听到这话的就是在她身前观赏琉璃彩光花瓶的聂缨娑。
她回头看了看玉珠,要不是自己并未开口,还以为自己心声泄露。刚要同玉珠讲话,她感受到很强的视线集中在她们这里。
心有所感一般,在眨眼之间,她的余光瞬间瞥到了门口的薛友贵,她们与门口的位置还是有段距离的。聂缨娑无法确认视线所到之处是否在她们这。
如果她再走近几步就能够发现这掌柜的不对劲,薛友贵注视着她们主仆二人,表面笑得和风煦日,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探究和些许凶光。
但,距离隔着有些远,她并看不到这些暗藏在笑容下的情绪,有的只是心里隐隐的不安在侵染着自己的思绪,怪异感堵在心口,让她直发毛。
霎时间的福至心灵,聂缨娑顿时感觉若是她要对玉珠说点什么,这个叫薛友贵的掌柜定是会盯上她的。
于是,她选择缄口不言,只是定定地站着,垂下的眼帘掩盖住她的情绪,在旁人的视角中,两位站在靠边的妙龄少女面对面,绿罗裙的背影刚好遮挡另一位。
……
作为一个商人的女儿,她可不觉得此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来这种小地方经商的,这样显而易见的亏本生意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来。
再者说,她毕竟是本地最大经商世家的大小姐,就算儿时鲜少出门,直至身体渐渐康健起来才可见得府外的人间烟火,但在此期间的日子,合作之人上门拜访的可不少,明面的虚伪聂缨娑可没少见过。
而,聂缨娑从府中仆役老人那听闻到过往的故事,她也能从中窥见几分家世的雄厚底蕴。
她的家族扎根于远离皇都的林郊城,也是聂缨娑出生长大之地,世世代代都在此经商,后来也在各地也做出了些许名头,在当时的商道上也算是较为出名了。
然在聂前清十岁到来之际,也就是聂父年幼时,聂家中出了一场祸事,也可以说是无妄之灾。
这件事情据说是惊动了许多来自林郊城之外的大势力,甚至皇室也牵扯其中,原因直到现在都是未解之谜。这场祸事致使聂氏家族就此四分五裂,并且不少血亲都因此身亡,亦或是终身残废。
无论嫡系还是旁支,死的死、伤的伤,一个繁荣的大世家在一个月内变得残破不堪,就在最后快要走到尽数的时候,当时的家主站出,自愿以身殒命并决定用家中的大半辈子财富来求取家中尚还年轻一辈的相安无事,这才得以换来彻底的平息。
而那位以身殒命的家主便是聂前清的父亲、聂缨娑的祖父——聂双庵,其下有三子,长子聂复之,次子聂衡,幼子聂前清。
那时事发太过突然,聂复之听从父名带着两个弟弟四处躲藏,追杀的人逼迫太紧,便与聂横商讨,而后决定分路引开追杀的各路人马。
在此之前,两人将聂前清藏在农户的茅草之中,直到聂双庵身死,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聂前清在被寻找多日之后才得以归家。归家时得到的消息便是,父亲枉死,大哥生死不明,二哥落下悬崖,吞没于汹涌的江水中,死不见尸,遂吐血晕厥,全府大乱。
此事众说纷纭,知晓的人都说:“聂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后来府中知晓的老人也随着这件事而离开人世,当年的仆役如今活着的只有一个洒扫院子的老头。
这事便是从那个老头得知此事的大概,当事人喝得伶仃大醉,用泪吐诉伤情时,恰好被路过的她听到,最后以醉得不省人事,被其他仆役送回房才算草草了结。
在这种环境和过往旧事的耳濡目染下,聂缨娑相当了解商人和善面目下藏起来的阴险。
……
玉珠见自家小姐看着自己发呆,她拉了拉聂缨娑的袖口,又轻声地叫着“小姐小姐”。
见着没反应,玉珠犹豫三番,便抬着手在聂缨娑眼前晃了晃,又提高了几分声音:“小姐,小姐?”
眼前的光变得一晃一晃,聂缨娑感到有些不适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看着玉珠傻乎乎的样子,轻轻叹口气,摇摇头。
“傻丫头。”她喃喃地说着。
[算了,本就与我无关,不想那么多了。]她在心里暗暗说道。
一开始玉珠其实是没什么的,只觉得小姐转过身肯定是要说点什么,但,瞧着聂缨娑转过头就看着她发呆。
玉珠见着聂缨娑好不容易回过神了,接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最后嘟囔了一句,她也没有听清。
玉珠本来只是有点担忧的心因此变得又愁又急,还以为是自家小姐有什么不适,便开口:“小姐,你这又叹气又摇头的,到底怎么了啊?我我,我……”
话越说越急,玉珠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变得有点结结巴巴。
聂缨娑“噗嗤”一声,眉眼弯弯,笑声中带着无奈和宠溺:“无碍,只是今日并未带太多银两,觉着有些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小姐高兴就好!”玉珠霎时间又变回了叽叽喳喳的活泼样。
“小姐,你无需担心,今日没买到心仪的,明个儿或者之后都可以来买的!”
“好好好,今个儿看到这么多宝贝我也知足了,你呀~”
聂缨娑手指点了点玉珠的额头,颇有几分调侃的样子。
玉珠一脸乐呵地看着自家小姐,得知真相后心里便松了口气。她觉得真好,小姐真是越来越有活力了。
哪怕面纱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好看精致的眉眼,但,小姐笑起来的样子就是闪闪发光的,眼睛中闪烁的是清澈莹亮的光辉,如同阳光照耀之下淌着的春水,充斥着无限生机和活力。
“小姐笑起来真好看。”玉珠痴痴地吐露出心声。
话刚说出,她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嘴,但红得通透的耳根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聂缨娑见玉珠害羞的样子,也只是轻轻笑了下,说着:“你这丫头啊,夸我怎么还羞上了?我的好玉珠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好了,我们该回府了,天色看起来也不早了。”
……
“糖葫芦——糖葫芦串——甜蜜裹山楂~开胃爽口!走过路过,来尝一个!”
这是卖糖葫芦的。
“糖人!精致的小糖人!老少皆宜,味道香,也漂亮!这位爷,要不要给你家小闺女买一个?”
这是卖糖人的。
“哎哟,姑娘真是妙人儿!戴着我家这小小的簪花,更像那引人注目的富贵花儿了!”
这是卖簪子耳饰的。
当然,繁华的街道不仅仅只有这些。
聂缨娑看着街上红火的景象,眼里的光亮了又亮,心中的烦闷彻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