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很久没吃麻辣小龙虾了。
这边好像没有辣椒,是用茱萸来调辣的,味道不够辣还带香,怪让人吃不惯的。
改天让酒楼里的采买去搜寻搜寻,好方便厨师研究研究新菜色。
“小姐,那边好像闹得很厉害,桌子都被掀了。”这可是您名下的酒楼啊,冬暖小声地提醒。
“不用介意,这是掌柜的事,我们只是来吃饭的食客。冬暖,看你瘦的,多吃点菜。”
贺兰雪悠哉悠哉地夹了一片生鱼片给冬暖:“尝尝,厨师刀工很好,这儿的鱼,片的很不错。啊~”
闻言,冬暖下意识张开了口,让贺兰雪体味了一把投喂的快乐。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怎样羞耻的事情后,冬暖忘记了平时的规矩,忍不住瞪了自己发誓效忠一辈子的主人一眼。
贺兰雪却只是朝着冬暖开心的笑。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轻松过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也许她真的不应该让堂弟的逝世成为她余生行事的枷锁。
他是那样温柔又强大的人啊,像花间晚照,像山中行风,像诗,像酒,像一切美好的事物。
要是知道她会因为他而画地为牢。那样温暖的少年,会难过的吧?
一旁的林书瑶若无其事地舀了一碗汤,听了之前冬暖和林书英的话,也兴致勃勃地朝那边看了过去,却是一惊:“啊!打起来了。”
林书瑶小小地惊呼了出来,贺兰雪终于舍得放下手里刚准备喝的玉米汁,施舍了他们所指的方向一个眼神。
却见一只瓷白印着墨蓝色兰花底的碟子化作一只高速旋转的飞镖打了过来。
——要遭!
顾不得会暴露武功,贺兰雪身子一移,挡在了正在喝排骨汤的林书瑶面前,稳稳地接住了那只瓷碟。
“小姐!你没事吧?!”
“姐姐!你没事吧?!”
两道包含不同内容的声音同时响起,男声女声交织叠错,贺兰雪却不加分辨就知道哪一道是冬暖的,哪一道是林书英的。
她翻了个白眼,这个姐控。也不想想她武功这么高,会放着林书瑶在她眼皮底下出事吗?
倒是那些人,贺兰雪美目一横,是时候让她来教教他们该怎么做人了。
安静了太久,差一点都要忘记她曾经是多么凶残的人了。她能当上飞羽宗的大师姐兼未来掌门,靠的可不是刷嘴皮子和阴谋诡计,而是一身远胜于人的武力。
贺兰雪放下宛如艺术品的瓷碟:“书英,好好看着,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二课!”
说完,贺兰雪水袖一舞,挂在房梁上,借力一跃而起,用巧劲在闹事的两个大汉胸前各踢了一脚。
两个大汉忽然被外界止住发力,内劲反噬,各自倒吐一口血。
这时,贺兰雪趁其不备,水袖一卷,将两个大汉狠狠往地上一摔:
“现在可以商量一下,你们打算怎么赔偿酒楼,和我们这些顾客的饭菜以及精神损失费了。”
整场比试中贺兰雪都没有使用内力,却将两个练过的人教训的落花流水。
林书英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充满了热切,对于学习武功的事也更加坚定了。
而冬暖与林书瑶却是第一次见到贺兰雪出手,都有些微愣。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趁着闹事的人失去了行动力,她们凑近贺兰雪,将她挡在了身后,阻隔了其他人不怀好意的视线。
林书英反应比她们慢了点,却十分机智地取来了贺兰雪为了方便吃菜摘下的羽笠,然后由林书瑶重新给贺兰雪戴上。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把贺兰雪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了身后。
见此场面,贺兰雪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刚准备开口说话,被她镇住的场子里却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二楼雅间飞了下来,面前出现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这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眉眼精致,风华绝代。虽生的美丽,却不会叫人错认他的性别:
“好棒的身手,在下安敬慕,姑娘芳名?”
“轻功不错。”人也长得不错。
贺兰雪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夸了一句。
安敬慕的身份看着就不普通,这次出来她并没有掩盖容貌,纵使她不说,安敬慕也一定能够查出来,干脆直接自报家门道:
“初次见面,小女子贺兰府嫡次女贺兰雪。”
羽笠遮住了贺兰雪的杏仁眼和琼鼻,只露出白皙水嫩的皮肤和一张樱唇,给贺兰雪徒增了不少神秘的气息。
安敬慕想起先前惊鸿一瞥的那张脸,深感传言误人:
“听说贺兰府嫡次女才艺过人却生性懦弱,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哪个生性懦弱的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张扬。
“传言一向三分真七分假,安公子岂可全信?”
贺兰雪美眸一转,樱唇勾起。
小样,敢挑衅她。
虽说安敬慕武功还算有个一般,但论单打独斗绝对打不过她。
可包厢里还有一股不弱的气息,若两个人一起对付她,她又还要顾着冬暖三人。
这样打起来的话,结果还真有些悬殊。
“贺兰姑娘,相逢即是缘分,不若去我的雅间喝一杯?”
鬼才要去!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终于出来了吗?
酒楼的掌柜。
“多谢安公子的美意,今日,小女子怕是去不成了呢。”
“小姐,里面请。”一个约莫二十五岁的青年出来,对贺兰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来是认出了那块特制的腰牌。
“如此,便不多打扰了。”安敬慕遗憾地说道:“下回有缘再请你吃饭吧。”
“好啊。”说完,不再看安敬慕,贺兰雪对着掌柜道:“给角落里那桌换上一桌好菜,我且随你走。”
“是。”吩咐了小二收拾残局并上菜后,那年轻的掌柜便领着贺兰雪离开了。
至于冬暖三人,根本就不担心他们小姐。先不说这是贺兰雪的酒楼,再者,他们小姐/师傅本身的武功那么高,谁又能欺负了去?
地下室,
——我去,一墙的夜明珠,这醉月楼是多有钱呐!
贺兰雪在心中疯狂吐槽。
那种活泼劲和她没穿之前差不了几分,不过要少了一些虚假和伪装。
她是真的在慢慢放下心结。
“小主子,在下夜宸,是醉月楼的掌柜。”夜宸朝贺兰雪跪下,却并不意味着臣服。
“起来吧,如果我没猜错。我娘留给我的店铺,不仅仅是在赚钱,还兼收集情报这个任务吧。”
夜宸心中一惊,小主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慧的多,也难怪腰牌这么快就到了她手中,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小主子正式及笄呢。
“不错,夫人离开的这十五年里,我们也没有懈怠,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收集情报。
“给方氏的那些银两,实则不足我们所赚的万分之一。
“真正赚钱的行当,从来不是开酒楼,而是贩卖情报。”
顿了顿,夜宸继续说道:
“小主子的那块腰牌,看起来只能使你自由出入府邸,实际上它的另一个重要的作用是调动资产,让我们这些人听命于你。”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贺兰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了第一个要求:
“把你们收集到的情报和我们这边人的信息和资料交给我。”
“是,小主子你带着这些东西目标太明显,还是稍后让我们的人给您送去吧。”
贺兰雪转念一想,空间戒指的秘密暂时不能暴露,还是按照他们的方式来吧:
“也好,这种事情你们更有经验。迄今为止,我们有多少可移动资金?”
“富可敌国。”
贺兰雪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飞羽宗的财产也不少,但她还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的钱财,一时间竟觉有些烫手。
但她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沉吟了一会儿,对醉月楼的发展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很好。不过虽然现在看起来得不错,但醉月楼已经固步自封了太久。
“事业在于创新,我们在京城的情报网目前很可观,但其他偏远地区的信息掌控就太落后了些。
“只有不断地推陈出新,醉月楼才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夜宸对贺兰雪中肯的意见并不当一回事,毕竟醉月楼的现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市场已经趋于饱和,很难再有进步了。
他指出实施计划的困难:
“没错,可是目前供需关系已经达到了平衡状态,一旦打破,反而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想要做出真正的改革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无妨,慢慢来,我并不着急。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会失望。”
贺兰雪摆摆手,示意夜宸不用纠结:
“我这里倒有几点建议,你可以选择性地听一下。”
她边踱步边将脑海中那些奇思妙想一一道出:
“醉月楼风评好,菜色新奇,服务水平高,这是优点。但人们总是喜新厌旧,我建议你多费些心思,把醉月楼的装修翻新一下。最好是几个季度翻新一次,让人们对醉月楼始终保持新鲜感。
“一楼是群众用饭的地方,可以弄一些鲜明温暖的颜色,桌椅可以雕刻一些花纹,还可以在角落里加一些小隔间,反正怎么新鲜就怎么弄,但也不要标新立异过度。
“二楼是单独的雅间,通常是文人附庸风雅的地方。这里,我们可以继续走高端路线。
“我们可以一雅间一主题,例如用梅、兰、竹、菊、莲等高节傲岸的植物为题,角落也可以摆放一些有净化空气的作用的盆栽,让房间始终保持一个清新自然的状态。
“醉月楼风景独佳,文人墨客总是不缺乏喜欢作诗题词的。若是有幸碰上了绝妙之作,我们可以用银钱买下作品主人的墨宝,并空出一面墙,以专门挂那些文人的妙偶天成的诗句或者形神俱佳的画作等等。
“还有一种赚钱的方法,那就是碰上了想要即兴赋诗作画又无纸笔的文人墨客,酒楼可以收取一些银子,提供笔墨纸砚,反正这些人不差钱。
“暂时我就想到这些,你看着办吧。”
贺兰雪侃侃而谈,夜宸越听眼睛越亮,非常认真地用毛笔记了下来。
坚定不知何时取代了眼底的摇摆不定,原本夫人要他们听命于小主子,他心中是有不忿的。
但今天见到才十五岁不到的小主子就如此有主见,夜宸才算真正认可了贺兰雪。
醉月楼某雅间,
“怎么样,没请上人吧?可愿赌服输?”
顾影陌玩味地看着安敬慕。
“这又有什么关系?赌局才刚刚进行到七十五局,你目前也就胜了我一局而已。不就是醉月楼的一顿饭吗?小爷我还是输的起的。”
安敬慕再不复人前的谦和有礼,毫不客气地和顾影陌斗嘴道:
“不像某人,连这次的贡品七彩夜明珠都输了。”
顾影陌一脸黑线:这嘴上不饶人的货,不戳他伤口就会死是吧。
本来这夜明珠就是打算送给安敬慕的,现在看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自己反而心底不痛快了。
心里想着,顾影陌全然没注意自己眸底满是不经意倾泻的温柔。他本想怼回去,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
空气里的氛围一点一点变得尴尬,一种奇怪的感觉悄悄发酵。
刚才这二人打赌,赌安敬慕能不能将贺兰雪请上来吃饭。
请上来了,安敬慕赢,这顿饭顾影陌请;没请上来,则反之。
现在的情况,是顾影陌略胜一筹。
但现在谁也没在意这一点,安敬慕不自在地用折扇轻轻敲击虎口,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说真的,贺兰府二小姐从来不曾出现在公共场合,今日你我二人侥幸遇见,却意外发现这姑娘会武,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晋安王府小世子什么时候会担心这些?
顾影陌心知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不曾揭穿,反而配合道:
“这可说不准。不过,又关我们什么事呢。就算关系到我们,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