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个礼拜的求婚插曲以来,乐乐一直刻意回避着余一男,好在两个人都很早出晚归,避而不见并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每天晚上余一男回到家,乐乐已经躲进自己房间假装睡觉,清晨即便早就醒了,她也要坚持在床上磨蹭到余一男出门才慢慢起床洗漱,余一男似乎也看透了了她的心事,并不打扰,每天还是帮她做好早餐,要是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说,就在冰箱上贴个便利贴,几天下来,冰箱上早就贴满了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便利贴,两人也就由着新的覆盖了旧的,并不去刻意清理它。
昨晚余一男进房间之前,乐乐听到他的脚步迟迟疑疑地停在了自己房门前:“乐乐,睡了吗?”余一男轻敲房门,乐乐蜷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她觉得自己这样非常猥琐,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敢回答余一男,但潜意识里觉得好像只要自己一回应,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一样。
早晨乐乐起床,习惯性地去看冰箱上余一男的留言,看到他给自己留的便签上写的是:今晚公司酒会,七点钟家里见,穿漂亮点。后面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乐乐拿着便利贴楞了半响,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余一男陪他参加公司酒会,心里暗暗叫苦,这几天一直在消化自己向余一男求婚的事,倒把答应陪他参加晚会这档事彻底忘了。
她趁午休时间给自己买了件黑色的小礼服,还精心配了条珍珠项链,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也是平日里她根本用不到的,但买单的时候,她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仿佛这两件东西天生就是她的,天生就是为了今天的晚会而存在,自己今天来,只是为了要把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带回家。
余一男刚穿戴整齐从自己房间出来,便被眼前的乐乐惊艳得说不出话来:黑色的露背礼服勾勒出娇小而曼妙的身姿,裸露的肌肤白若凝脂,黑色的尖头高跟鞋拉长了腿线,棕色长发在盘起前梳成了鱼骨辫,所以并不显得老气,相反却带点孩子气的随意和优雅,配饰是珍珠项链和耳环,脸上是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显得庄重而不呆板,冷艳又不失活泼。
“乐乐,你吓着我了。”余一男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我知道你打扮起来应该会很美,但不知道居然会这么美。”
余一男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礼服,搭配黑色的领结,正好和乐乐的衣服遥相呼应,他的身材本来就好,今天这么一穿更显得玉树临风,而四十岁男人特有的成熟庄重更让他看起来沉稳内敛。
果不其然,乐乐挽着余一男的胳膊刚走进酒会大厅,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满屋的人中龙凤俊男靓妹,貌似都忽然停下了正在进行得活动,各种颜色的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带着些许的评判与挑剔,探询或欣赏。
余一男怕乐乐紧张,一边神情自若地和大家打招呼,一边体贴地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紧张?乐乐一点也不,对于她来说,这世上除了生死,什么都是小事,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酒会,她浅浅优雅地笑着向大家点头,眼光并不聚焦于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毕竟这是余一男的战场,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今晚她要扮演的本来就只是一个花瓶。
“余经理,你的未婚妻很漂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她跳一支舞。”余一男公司董事长是一个年过六十的秃头老外,他转身向乐乐伸出手:“夏小姐,请您赏脸。”
乐乐随他旋进舞池,这是一只狐步舞舞曲,老头虽胖,舞技却十分了得,鼓点脚步拿捏得十分地道,乐乐根本不用考虑怎么去配合他,已经在他的指引下舞得花团锦簇,一曲终了,老头将乐乐送回余一男身边:“余经理好福气,夏小姐不但美丽端庄,气质优雅,连舞技都是一流。”
“没想到你连舞都跳得那么好。”这是一支舒缓的舞曲,余一男低头贴近乐乐在她耳边轻声说。乐乐没有回答,她正在余一男的怀里犯迷糊,余一男真的好高啊,乐乐即便穿了高跟鞋,还是被他小鸟依人般地轻易拥在怀里,只要抬起头,便恰好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嘴,“被这样的嘴唇亲吻,会是怎样的美妙的体验呢?”乐乐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而他此刻散发的似曾相识的成熟男人的气息,更让她觉得安全而舒适。
“一男,你三点钟方向那个女人,穿红色礼服那个高个子女孩,是谁啊?”乐乐手执一杯香槟轻轻喝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余一男。
余一男不动声色地循声望去,却又匆匆收回了眼光:“她叫Grace,美籍华人,是总公司半年前派来的财务经理,怎么了?”
“没什么。”乐乐淡淡一笑:“她很漂亮,是那种很直接,很有攻击性的美,我发现她一直在看你,也一直在观察我,原来你真的没骗我,她看你的眼神真的跟狼似的恨不得把你给吃了,老实交代,你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
“乐乐,我从来不会说别人的坏话,但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有招惹过她,以前没有,以后当然更不会。”余一男目光炯炯地看着乐乐,说得十分认真,他环视着满场的燕瘦环肥:“我觉得这里有点闷,要不我们去外面花园坐坐吧。”
大厅后门有个小小的空中花园和游泳池,错落地放着几张躺椅,和大厅的喧嚣相比,这里是另一个静谧的世界。余一男拉乐乐坐下来,清朗的月光下,他的眼睛那么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欣赏,有矛盾,有执着,还有一些乐乐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乐乐,这些日子我觉得非常幸福,我第一次对女孩子有了这样牵挂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总是非常的轻松,就算是和你胡说八道天上地下的贫嘴,我也觉得特别开心,其实我想要跟你说,我爱上你了。”他停下来喘了一口大气:“我总算讲出来了,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但都说不出口。不过你不要因为这样有任何的负担,因为这只是我单方面对你的爱,你不需要觉得有任何的压力,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过了很久很久,乐乐还是想不明白自己那天晚上究竟是怎样莫名其妙地吻了余一男的,就在余一男对她表白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想要逃避的并不是余一男本身,她逃避的其实是自己一直以来对余一男的爱和深深浅浅的渴望,究竟什么时候爱上了他,乐乐不知道,但那份渴望却原来一直都沉甸甸地潜伏在乐乐心底,随时准备伺机而发。
等她清醒过来那一刻,发现自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余一男身上正仰头热烈地亲吻着他,而余一男的手先是不知所措地定格在半空,随后便温柔地落在她的腰间,他辗转地回应着乐乐的吻,甜蜜而温柔。
“余总,想请您跳个舞,却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带着美女在这里秀恩爱撒狗粮。”一个娇滴滴却怒火中烧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乐乐抬头一看,只见身穿红色礼服的财务经理Grace端着一杯酒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她身材高挑,五官也十分精致,但此脸上完全刻掩不住的嫉妒却让她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狰狞。
“乐乐,这是小姐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Grace,”余一男吃了一惊,不舍地微微松开乐乐,很有风度地介绍:“Grace,这是我的女朋友夏乐乐。”
“夏小姐,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投怀送抱应该是在家里吧,就几个小时你都忍不住,还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Grace居高临下地看着乐乐,每一个细胞都传递着对乐乐的不屑和碾压:“可不可以请问这位夏小姐,在哪里高就?”。
“您好,Grace小姐,我在云南一家国有企业从事销售工作。”乐乐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不好意思却不是因为Grace,而是因为余一男,面对Grace的发难,她暂时忘记了羞涩。
“云南,应该是很偏僻的地方吧,我从来没有去过,当然了,也完全不想去。” Grace盛气凌人:“夏小姐,你倒是热情满满,不过送你一句话:无知者无畏,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有些人也不是你想爱就能爱。”
“一男,你就是为这个女人拒绝我的吗?她哪里比我好?一个落后地方的傻女人能给你什么?她能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吗?不,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Grace凌厉的眼神放过了乐乐,转身面对着余一男,她不再盛气凌人,语言也由一口标准普通话变成了流利的英文:“你拒绝我完全没有理由不是吗?我年轻漂亮又能干,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Grace,你很漂亮,也很能干,我不否认你的出类拔萃,但爱情跟这些完全没有关系,爱情不是数学题也不是做生意,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搭档,但却永远不能相爱,因为我完全不爱你,这才是关键。”余一男回应的也是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追求我,但我敢断言,你也完全不爱我。”
“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你已经四十几岁了,还跟我谈爱情,不觉得可笑吗?” Grace嗤之以鼻:“也许这个世界有真的爱情,但哪只是针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对于成熟男女,爱情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这是个现实世界,只有物质条件与生活习惯的匹配与适合,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
“虽然我没有结婚,但从不认为爱情是个伪命题,我相信爱情,相信缘分和真情,如果我要一个女人留在我身边,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很相爱,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理由。”余一男说得平静,也说得毋庸置疑。
“哼,你可以自命清高,因为你有这个本钱,可是她呢,你敢说这个乡下女人和你在一起,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不是想要攀高枝麻雀变凤凰?” Grace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乐乐:“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自己一无所长不学无术,却总想着通过征服男人征服全世界,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没有不偷腥的猫,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原来你和身边那些庸俗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余一男正要回答,却不想乐乐已经迎着Grace轻轻地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依然平静温柔,就像完全没有听懂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她走到Grace身边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如山间溪流,她用一口流利而纯正的英文对Grace说:
“爱情从来不是伪命题,无论你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甚至一百岁,它都刻骨铭心实实在在,如果你对我们的感情状态那么好奇,我可以告诉你,”她回头看了看余一男:“我从来没想过通过征服男人征服全世界,我只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这个男人,就如他刚好也爱上了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