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铸剑·春秋

一上线，郑秋就感到扑面而来一阵热浪，待到看清楚，才发现就在他下线的这段时间，炉子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而下线前放在一旁的粗铁则已经化为一片火红的铁块，此时就正置放在打铁的砧子上。

张武坐在铺子和后院想通的风口，抬头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郑秋，也没有觉得奇怪，在他的意识里，异世界的人都是这样出现的。

“阿秋，铁块是我刚烧好放上去的，你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负责打好它！”

张武对着郑秋喊道，随即便眼睛一闭，不再说话。

郑秋看着张武这副样子，顿时到了嘴边想要讨要任务奖励的乖话都说不出了。

郑秋内心极度奔腾，这都啥玩意，任务奖励不给，现在就打铁？不是说5级才能见习打铁吗，我这3级都打上铁了吗？

郑秋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很可能跟错师傅的错觉！辛辛苦苦搞了半天，才把这难得要命的任务给做好，结果这师傅半句表扬的话没见说，还专门等着自己上线来压榨瘦弱的劳工。

最主要的是，系统应该给的奖励都好像被他贪污了？！本来还准备一上来就想要个什么雷神之锤之类的神器的！

郑秋咬牙切齿，只得拿出铁锤死命锤打这块火红的顽铁。那挥舞铁锤的架势，分明是把这块顽铁当成张武这破师傅一样了。

粗铁矿是非常粗糙的，属于最低等级的铁矿。这种铁矿里的杂质特别多，而且非常顽固，铁匠一般很难用它做出什么好东西，是属于给学徒用来练手的低级铁矿。

张武的意思显然也就是让郑秋来练练手。

事实上，如果郑秋知道此时整个纵横大陆几乎所有的铁匠都还没有铁打，只能够先跟战斗系去外面混经验升级才可能成为学徒，或许他也就不会这么气了。

在《纵横》的生产系系统设定中，铁匠的熟练度增加方式只有一种——打铁。

铁匠可以由别人带着升级，借以达到职业晋升的等级。但是铁匠的技能熟练度却是要实打实的练。若是一个铁匠没有熟练度，光有等级，打造的装备多半都是垃圾，那么就无法进阶。这样的铁匠，也就不用指望他能有什么用处。

相比较之下，郑秋能师从张武，非常幸运，虽然郑秋对此浑然不知，心里还是恨恨地想着张武私吞了他的任务奖励没给。而此时，被郑秋以为已经闭目休息一点都不管自己的张武，正在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他打铁的动作。

郑秋心里依然有气，张武这出直接打铁，太突然了。但是当铁锤与红红的铁块相交的时候，那“咚咚咚咚”的打铁声让他慢慢变得平静。

铁匠对于现代社会来说，已经是非常久远的技艺。蒸汽时代以来，机械逐渐代替了人工，现代也慢慢替换了传统。铁匠铺的“咚咚咚咚”声被工厂的轰隆声替代，久未出现在现代文明里了。

而对于郑秋来讲，这样的“咚咚咚咚”声只在湖南乡下住着的爷爷口中出现过。那是他的那个年代最不可缺少的声音，镰刀、锄头等农具都需要铁匠来完成，那是一个铁匠不可或缺的年代。对于爷爷那份淳朴的乡情，郑秋始终神往。

郑秋玩生产系选择铁匠，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锤子的声响和风炉的呼呼声此起彼伏，郑秋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铁匠铺的高温。这种热，说汗如雨下已经不足以形容。

实在是太热了，郑秋便放下锤子，将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布衣扯下，往身上一抹，顺手就丢在了一旁，一身还凑合的肌肉挂着像是被油淋过一遍的汗珠。

粗铁矿的杂质在郑秋不断地加热捶打，捶打加热中一点一点地从火红的铁块中剥落出来。杂质每出来一点，粗铁也就纯粹一分。

旋风之锤的技能郑秋一直忍着没有使用。在他一贯的认知中，踏踏实实做事，工工整整做人，这一生才可能会有个好结果。现实生活如是，游戏更是如此。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打铁，其过程的意义比最终的结果重要百倍。

郑秋就这样盯着矿里面的那些杂志不断地捶打着粗铁块，一个个玩家从他身前走过又走回，门口甚至已经能够看到七八级的高级玩家。对于这些，郑秋浑然不知，全身心沉入在这第一次打铁的过程中。

肌肉的酸痛感从刚开始打铁的半个小时后就已经出现，但是郑秋往往只是停下来拉个风箱稍微缓和一下，便又烧红铁块，抡起铁锤，继续捶打。

张武看了半下午，也不好再装睡，他也没有想到，郑秋第一次打铁就能够对自己这么狠。炉子被占，搞得他也无所适从，最终只能乐得清闲，竟是走出村口，跟老乞丐聊天去了。

整个下午，郑秋始终忘我般捶打着铁矿。中午的那两千块钱，还有恶狗坡的遭难让他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唯有专注，才有可能创造价值，在这个纵横乱世赢得好的结果。

心猿意马，胆小怕事的那个郑秋，已经死在了恶狗坡上，一去不复返。

铁块上的小黑点在郑秋的锤下，变得愈来愈少，郑秋的胳膊也酸痛得愈发厉害，每抬一次，郑秋都能够感受到肌肉的胀硬。

就在这时，张武迎着村头的夕阳走进铺子，看了看砧子上这块几无杂质的铁块，再望了望光着膀子满身大汗的郑秋，脸上带起憨厚的笑容，似是很满意这个今天新收的徒弟。

“好了，成型！”

张武低沉的嗓子对郑秋一下午的工作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郑秋松了口气，开始将火红的铁块慢慢地朝着自己想要的剑形武器锤打。半个小时后，在反复的烧红浸水打磨之后，一柄长剑模样的铁胚子出现在砧子上。

剑胚通体发红，透着浓重的火气，已经完全没有刚开始斑斑点点的样子。接下来就是铁匠最后一遍的捶打，帮助这个剑胚，完全定型。

这一步也是铸剑最关键的一步，铁匠的铁锤将会在这一步中直接决定这块剑胚的最终价值。

郑秋深知这一点，默然运用起旋风之锤的力量，一股乳白色的能力裹上铁锤，隐隐地被灌注到铁锤之中。

“轰咚！”这

是区别于整个下午郑秋打铁的一声！紧接着这样的声音密集而有节奏地在整个铁匠铺炸开！

张武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惊诧，嘴半张着，难以置信！旋风锤法，竟被一个学习铁匠不过一天的新手小子学会了！

打铁台上，郑秋抡着铁锤，肉眼可见一层旋风般的乳白色光芒凝在锤尖，进而在郑秋的捶打中，一点点的融进剑胚。郑秋出锤猛烈，收锤迅柔，整个人都沉浸在铸剑的过程里。

轰咚的声音在铁匠铺内外久久回荡，张武神色凝重地站在铁炉一侧。铁匠台火星零落，匠台砧子上，一柄铁剑通体深红，显得无比纯粹。

“咚！”

铁锤裹着乳白色锋芒，继而猛地落下，最后一点杂质终于从剑尖细细分出。

郑秋手腕一紧，深深吸了口气，右手放下铁锤，拿起铁夹，将整柄剑沉入冷水，丝丝的青烟从水中腾起。不一会儿，青烟散去，一柄剑身银灰的铁剑被郑秋从水中夹出。

“叮！系统提示，恭喜您成功完成第一次锤炼！获得经验1500点！您当前等级提升为4级！”

“师傅，成了。”

郑秋没有理会系统提示，注意力紧锁在铁剑之上，声音平稳，对着张武说道。

张武半眯着眼，凝神望着剑身，足足过了半分钟，一层又一层的汗从师徒两人的额头上滚落下来，铁匠铺安静地都能听到炉火里火星微微炸开的声音。

张武的神色从平静到疑惑，直到最后一刻，一声大笑从张武粗犷的喉咙里发了出来：“阿秋，阿秋！白银器！这是白银器！这肯定是白银器！”

“白……白银器？！”

神经紧崩了一整个下午的郑秋，顿觉一股热血倒冲上头。旺盛的炉火映着郑秋因高温而通红的脸，郑秋的手不自觉紧紧扣住了铁夹，扣得掌心生疼，心中像是第一次涌起了某种信仰，此刻的全部激动尽数化作了无言。

张武将铁剑从匠台上拾起，抬起手，轻轻往剑身上一弹，一层淡淡的灰色抖落，透亮的银光从剑身上绽放开来，整个铁匠铺顿时为之一亮。

张武看着剑，再看着郑秋，憨憨地笑着道：“阿秋，为它取个名吧，这是你锻造的第一把剑。”

郑秋也看着张武，再拿过剑认真地注视着，目光里的兴奋少了几分，透出了一丝温柔。郑秋看着这剑，已经像是在看着自己未来的女朋友了，哈哈哈哈。

“就取名，春秋！”

郑秋铮铮有声，这一刻，郑秋已经决定，这是他的第一把剑，那名字就起个本命！

“春秋剑，好名字！”张武听着，由衷叫了一声好。

“叮！取名成功！是否查看属性？”

系统温和的女声在此刻让郑秋倍感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