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无光,明月独亮。一声风啸划破夜空。
朝着玄武岛极速飞行的白影,与空然浩荡的夜空,格格不入。
定眼细细看去,是位三十岁左右妆容精致的女子,周身一袭白素洁净的长袍,紧腰间别有浮雕花草玉佩一块,并无其他装饰,却是说不出的淡雅雍容。此刻双腿曲拢,盘坐在体型巨大的灵鹤之上,灵鹤的颈部浮有同玉佩图案一致的花草,幽暗深绿。
离着玄武岛的路程越来越近,女子的玉佩也越发的明亮。
似是心有感应,女子柔荑轻轻抚上玉佩,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远方:“师姐,五年了,总算收到你的消息。”
随着女子的起身,藏于长袍内的双脚方方露出。一身尘杂不染的白净长袍,为何配了一双通体红艳的鞋子。
真是怪哉。
……
子时三刻,玄武岛上的居民,早已入睡。
秀儿家,平日不施粉黛的婶子,也特意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纯净洁白的长袍,腰间也挂起那花草图案的玉佩。足踩灰色布靴,穿戴整齐,安静的坐在秀儿床边,满怀深情的抚摸着秀儿的额头。
突然之间,花草玉佩光芒大盛,寂静幽暗的小屋,变得格外耀眼。
婶子应该是怕打扰秀儿的休息,轻轻合上房门,径自来到院子。
只见,院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浑身白色衣装的精致女人,还有那双极为不搭的红艳鞋子,原来是那灵鹤女子,却没有看到灵鹤,也不知哪里休憩去了。
灵鹤女子和婶子相见的一瞬,原本闪耀的花草玉佩,此刻又恢复了安宁。
皎洁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精致的五官又平添几分柔美。
“若云,好久不见了。”婶子率先开口道,只是婶子的内心似乎不那么平静,言语之间,亦有些颤抖。
“师姐!”原来那灵鹤女子名作若云,喊出一声师姐,竟已然哭出声来,快步奔向师姐。
二人紧紧相拥,呜咽起来。约莫几十息过后,二人才分开。
“师姐,你还好吗?五年来,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顾不得擦拭眼角的泪水,若云关切道。
“这不挺好的吗?咳--咳--”师姐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咳嗽起来。
夜色遮掩,加之情绪激动,若云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师姐的身体。稍一打量,惊呼出声:“师姐,你的能量,不,你的本源之力为何消失?你……”
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若云结巴起来:“师姐,你……是不是……中了噬心水之毒?”
师姐有些凄惨的点了点头。
“师傅她老人家还好吗?”师姐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话锋一转。
“师傅身体倒还硬朗,自你那事情发生后,师傅便从百草仙宗退了下来,不再负责宗内事务。回到闲云峰,试药修炼。嘴里时常念叨起你。当我从通体境大成到达血体境后,师傅赠与我千里神行,我一边四处游行,一边探寻你的下落。”
“怎的寻来的这么快?”
“说来也是巧合,我化形自天云城出发,一路南下至出云国边境,继而向南,直至几个时辰前收到你发送的宗门信号。五年来,终于收到你的信息,一来担心你遇到棘手之事,二来担心信号距离过远无法追寻。我将本源之力注入千里神行,快马加鞭赶来。”若云解释道。
“辛苦你了,若云。他还好吗?”师姐有些胆怯羞涩的问出这句话。
“他?提起他我就来气,师姐你怎还忘不掉他?若不是他,你能有这般境地!有家不能回,你还惦记他作甚?”
这个他像是若云的仇人般,提起来,咬牙切齿。
“若云,即便是今天这般田地,我亦从不曾后悔与他相识。和你,和师傅,是一种家,和他,是另外一种家。请告诉我,他还好吗?咳……咳……”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又咳嗽起来。
哎,看到师姐这般牵挂与他,想到那个男人的处境,不比师姐强上半分,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不和师姐讲实话的罢。
“他还活着的。师姐也不必过于挂记与他,你先调养好身体再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听到这个消息,师姐嘴里反复叨念着,苍白的脸颊,激动的红润起来。
定了定神,师姐继续道:“若云,师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发信与你,此次,实则有另外一事相求。”
“师姐,你莫要说些客气话,你我二人在师傅照料下,自幼一起长大,无甚血缘,却胜似手足。我能出十分力,定不会只出九分。什么事情,你说便是。”
“你随我来。”转身领着若云进了秀儿的闺房。
“我本源之力已然消失,这辈子寿命与常人无异,便是连那最基础的锻体人境,我都不可能达到。加上噬心水之毒,我寿元不过十年之数。做个乡野郎中,与我反倒是不错。只是她是我最最放心不下的。”说着手指向正在床上熟睡的秀儿。
顺着师姐手指看去,秀儿婉约玲珑的面孔,与那个人的样貌,还有师姐,竟是有几分相似,若云的心翻起了惊涛骇浪,惊讶的合不上嘴:“这,这,是……你的,你们的……”
“她叫上官秀儿!”
听到这,若云不再有疑。
仿佛听到婶子的呼唤,秀儿睁开朦胧的睡眼,坐起身来,迷迷糊糊望着婶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婶子。”
婶子为秀儿轻轻披上外套,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秀儿视线平移,看到房中陌生的漂亮女子,上下打量,也不害怕,还有股莫名的亲近之感。
“秀儿,婶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姨娘,若云。快快打个招呼。”婶子介绍道。
听到秀儿称呼师姐为婶子,若云有些疑惑。
“姨娘,你好。”秀儿打小和婶子在一起,突然见到亲人,满心欢喜。
一声姨娘,若云呆呆的立在当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好,好,姨娘很好,你也好秀儿。”修炼几十年的若云,刀剑术法未曾怕过一丝一毫,此刻竟变得紧张起来。
秀儿看到若云脚下的红色鞋子,出声赞叹道:“姨娘,你的鞋子好漂亮!”
秀儿的话,将大家的眼光吸引到若云的脚下。
若云尴尬的收了收脚。“秀儿,你穿上会更漂亮的!”
“秀儿,快休息吧,我和你姨娘也去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婶子说着又帮秀儿理了理枕头,盖好被角,也许是怕影响休息,便及早打断了谈话。
“好的婶子。晚安!”秀儿合上眼,乖巧的答道。
回到院子,若云和师姐的心已经稍稍有些平静下来。
“若云,你的鞋子……”
“师姐,五年前天云城外,你与他大喜之日,我穿的便是这双鞋子,即使我百般厌恶于他,你的婚礼我仍是发自内心的祝福,谁曾想那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五年前新婚是喜,现而今姐妹重逢亦是喜事。他可以风风光光迎娶你,我便要高高兴兴迎你回家。”若云顿了顿起伏的肩膀,紧盯着师姐明净的双眸质问道:“师姐,不要和我说你要去做什么乡野郎中,乡野郎中在这做又有什么区别?这么可人的秀儿,你舍得离开?我一个姨娘初次见面都不舍得,更何况是你,还有你的身体,你到底怎么想的,师姐?”
“从我中了噬心水的那一刻起,世上再也没有若雪这个人,我和他也不能成为秀儿的负担。只是,他还不知道有了女儿。所以我要找到他,告诉他。”
“找到他之后呢?”此时若云对这个师姐,实在是有些气恼。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婶子斩钉截铁道。
“那秀儿呢?”
“有你和师尊。”
“秀儿若是问起父母,我该如何回答。”
“秀儿没有父母。我是岚茵,秀儿的婶子。”
若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剑眉星眸,嘴角噙笑的男人,你究竟给我的师姐灌了什么迷魂药?
……
玄武岛山脉。
若云的灵鹤,在草木之间穿梭,每每停下,必定是发现可食的果物,大快朵颐一番。
灵鹤身后百米处,缀了一个黄色身影,不远不近,不疾不徐,既不打扰,也不驱赶。却是那释忠老者。
秀儿家门口。
轩辕问天负手而立,定定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