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扔入凡世
- 重生之仙魔女尊
- 韩忆糅
- 5136字
- 2020-04-12 11:02:35
翌日,红伊自从那梦回曲水边回来便未曾踏出过伊人宫半步,独自睡了一整日,昏昏沉沉醒来时已过戌时。
她见四下无人,便起身来到院中,无精打采地半倚着身子靠在院里的梅花树下,手里拧了一坛松苓酒。
讹兽自昨日咬伤了那魇星城神女殿下,便被沐血囚禁于雪姬宫了。
如此,这伊人宫便显得更加冷清了,索性还有那侍女沫沫偶时会为她添衣做饭,顺带为她读一读话本解闷。
她食之无味,内心被苦涩与委屈充斥着,便遣走了沫沫,只想单独待一会儿。
一阵清风拂过,将梅花簌簌吹落,飘散在空中,落在她的裙摆上,她饮下一口酒,看着此情此景,脑海里竟浮现出昨日她踱步到梦回曲水边的湖畔上,问他的那句话:“宫中传言是否属实?只要你说不是,我便信你。”
你可曾跌跌撞撞地奔向过一个人;
你可曾完完全全地信任过一个人;
你可曾尝过空欢喜,却还抱有侥幸。
她心里一片澄明,可还是不愿听到他呼之欲出的答案:“是。”
红莲巷的那条路许是太深了,她每一步都厚重地走在了心窝上,昨日竟走了许久才回到伊人宫。
今夜的酒不知怎地味觉稍苦了些,凉风习习,许是快入冬了,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冷冷清清的宫门外。
那着一袭白衣的人再也不会来了罢。
她面色凄苦,不禁自嘲道:“在这场卑微的感情里,我盼着你来,盼着你说你是欢喜我的,可我亦做足了这苟且之色,都得不到半分垂怜。”
眼里的一滴泪打在花瓣上,泪目道:“也罢,这下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真的也该离开了。”
她趔趄地起身,面上的红晕开了一层花圈,在这黛黑的夜色里,沁得更加妩媚。还没站稳,一股醉意使得她重心不稳,向前摔了一跤,正中一位白衣男子的怀中。
沐血双眉这几日从未舒展开,整日拧成一道黑线,这是他第二次看她饮酒,本就不甚酒力,小酌几口便就恍恍惚惚了。
红伊只觉身子笨重,提不起一丝神气,眼里竟是迷离之色,她不顾那人费劲地掺着自己,只是一股脑地滑落了跌坐在地上,抬眼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人影道:“你……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沐血,就…就是那个冷血的王君。”
沐血见拗不过她,蹲下身子深情地看向她弱声道:“唔,我亦觉得他冷血。”随即伸手扶过红伊额前凌乱的发丝,忽而只觉面上传来一阵温热,只见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容,嗔怪着询问:“王君那句喜欢,怕是早就不作数了罢?若不作数,是你先弃了我的,如今我也不想要你了。”
还没等到回答,她便晕倒在沐血怀里了。
原来在弱水彼岸那一晚,他开口说的喜欢她听到了,只不过是佯装记不得而已。
沐血抚着她的青丝,低声回答她:“作数。”说完夜色寒意袭来,他将她温柔抱入了屋内,为她撵好被角,便出了伊人宫,背影尽似这入冬的萧瑟与凄凉。
入冬时节的天光暗沉了些,红伊醒来开窗看了看时日,虽头痛欲裂,却不加耽搁地收拾包裹欲趁早离开此地。
红伊撑了个懒腰,柔声道:“天下之大,且都要去走一遭的,切莫失了爱情,倒是待在这王宫里再失了自由。”
说完转身拾起桌上的包裹,盯着床榻上枕边的红伞,内心犹豫挣扎了片刻,她抿了抿嘴唇,毅然踱步到床前将它拿起,才匆匆出了门。
不觉走到伊人宫门外,却是一团黑压压的死士持剑指着她,将她团团包围住。她眉头紧皱,朗声朝着寒烈问道:“这是何意?”
如今她连离去的资格,王君都不允了么。
寒烈还未出声,死士们便纷纷退于两侧,只见一位着紫衣纱裙的女子姗姗走来,笑意盈盈徐徐道:“姐姐切莫为难他,他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姐姐若是有什么想知晓的,问我便是。”
红一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红伊心里不是滋味,这与她一张面貌的女子,竟是她的双生妹妹。
虽没了记忆,内心却五味杂陈,说不出哪里不对,但这红一好似处处有问题。
红伊对她莞尔一笑道:“我既下嫁了这暮雪城,还失了记忆,想必在魇星城时,我们姐妹关系便好不到哪里去,如此,殿下还是依着我如今的名讳称我即可。姐姐这声称谓,我于情于理都担不得。”
红一听完,面上一冷,全身一丝微凉之感泛起,她从未想过与姐姐再见之时是这般剑拔弩张的局面。
若不是她们那该死的命格,她又何曾会如此待姐姐。只是事到如今,她虽有不忍,可也要先护住她们姐妹二人皆不死。
红一含着泪想着:望姐姐日后能原谅我,如此做,既是保全自己,也是保你不受世俗所压迫。你此去凡世,自可与他共度百年,妹妹想着,你虽只得活个百年,心里应当是知足的。
“好说,那我就依着她们唤你一声阿依姑娘便是了。只是阿依姑娘此行是要去哪?你岂是不知,王君已下令封了城池,你已无路可走了么?”红一平复了心情,转而冷声看向她道。
红伊冷不丁地全身一股寒气袭来,“砰”的一声,包裹也随之自肩上滑落至地面,她左手紧紧抓着裙襦道:“为何?”
红一走近抚着她的肩膀凛冽道:“姑娘估摸着是心大了些罢,你虽失了记忆,可你本就是魇星城后主下嫁给暮雪城王君的陪祭品而已,如今这祭品回来了,能放她好生生走么?”
“陪……祭品。”红伊哽咽地吐出这几个字,虽她这几日早在王宫里听说了魇星城被囚神女与暮雪城王君的大婚,整座城池都传得沸沸扬扬,其中的瓜葛也了解了一二。
只是这些人亲口向她说起时,不免还是凄凉了些。
难怪,难怪他到如今都不现身,兴许也是觉得难以启齿罢。
红伊紧紧握着的红伞轻声落地,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那这一次又是什么,还是囚禁吗?亦或是将我真的杀了。”
“姑娘莫慌,王君也不是凉薄之人,他亦念其你前段时日,顶了我的面容日日夜夜陪伴于他,便下令今日待到酉时大雪纷飞之际,将你扔入凡世,永生永世不得再回来便是了。”红一迈着步子,弯腰将地上的红伞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她假惺惺又道:“如此珍贵的东西,姑娘该好生保管的,这染了灰尘,再擦也是不光洁了。”
红伊暼了她一眼,硬生生将眼里的泪水憋回去,反手一推吐出几个字:“它本就不是我的。”
说完便面露寒冰之色,径直大步朝举着剑指向她的死士们走去,她每走一步,手环花链便哗哗啦啦地响着,震动着,随即那群以寒烈为首的死士便向后退一步。
红一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隐藏在她衣袖里的那串花链。直到那抹红色进了拐角,入了雪姬宫。
“你如今竟是这般留不得我了么?”红伊才入雪姬宫,便朝背对着她的沐血嚷道。她素来不习术法,若他真这般铁血无情,该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自古伤人的便不是兵器,是人心啊,他若铁了心要伤你,就算自己有术法又如何。
沐血眼皮动了动,转身阴恻恻地望向她,嘴角动了动:“阿依,我对你仅存的怜悯之心便是只能如此,望你不要耗尽我的耐心,自重一些!”
之后便唤人将她拖出雪姬宫关押了起来。
红伊顿觉眼角潮湿,身体略微向后倾了倾,她终是落得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午时已过,这暮雪城的地牢是冰天雪地的雪牢,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白冰,升腾起白茫茫的寒气,熏得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面,不一会儿便凝结成寒冰,红伊蜷缩在冰上,只觉心里万千委屈之意汹涌澎湃般奔来。
沫沫在雪牢栏杆外,苦苦哀求着她能吃一点东西,还没说太多话,便被黑衣侍卫带走。
她起身艰难地走到栏杆口,将沫沫留下的食物一点一点地塞进嘴里,心里不断地排解自己的情绪:去凡世也好,起码我今生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一行眼泪如珠子般掉落在糕点里,她连续地咀嚼着,嘴里尽是咸涩。
礼居安到暮雪城时已快至酉时,浓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显得异常压抑,空中的飞鸟哀嚎着划过天空,蹿入远方的云彩。
自上次一别后,已许久没见她,不知她过得可好?也罢,借着出来寻医问诊便去探望她一番。
只是这暮雪城今日这个时日竟生出这么多人,不似以往全都闭门闭户,街上只有几只流浪狗与流浪猫乱蹿。
眼下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赶集似的向红莲巷那边赶去。
他嘴角噙着笑意正欲前往雪姬宫,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前面快步疾走的两名女子的闲话。
“快点快点,再晚些时辰,便寻不到热闹看了。”其中一名穿布衣的女子道。
“是啊,你还别说,这王君心还是忒狠了些。虽那女子不是天选神女,但起码人家死里逃生回来,贴心贴肝地陪了他数月,这怎那魇星城神女殿下一来,便将她扔了。”另一名眼角有颗痣的女子嗔怪道。
礼居安听闻心里一蹙,不禁眉头一皱,拦住她们,谦声询问道:“两位姑娘说的可是不久前,王君要生祭了的王后,魇星城的被囚神女?”
其中一位姑娘嚷嚷道:“就是就是,终归是那姑娘命薄了些,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如今还要被王君下令扔入凡世,估摸着这下都扔了呢。”
礼居安手心直冒冷汗,为何才过数月之久,就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不禁焦急问道:“敢问姑娘那王君是在何处将她扔入凡世?”
“喏,就是红莲巷深处的梦回曲水边,由王君亲自打开结界即可。”那名眼角有痣的女子指着前方道。
礼居安不加思索地捏了个诀赶去,虽修习的是医仙法术,却也习得一些常规术法,以备用到之时。
他行医百年,自是知晓那凡世一旦落入,便永世不得回来,否则回来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沦为废人,直到银发苍苍,不伦不类,成为一尊骷髅。
沐血怎能如此对她?
他万般悔恨自己轻信于他,将她置于这危险的境地。
梦回曲水边,落了白茫茫的大雪,湖面一圈一圈地瞬时凝结为冰,湖畔上挤满了黑漆漆的人群,皆是来看一场热闹。
沐血立在半空中,仍着白衣斗篷,面色阴冷,后面站着一众死士,他怀里抱着一位穿石榴裙,昏迷的红衣女子。
他踩着灰色的乌云,施法将梦回曲水边尽头处的石块掀起,里内顿时升起一面如铜镜般的白色漩涡。
礼居安欲腾云阻止沐血,没曾想寒烈像是知晓他会如此,便飞身与他撕打了起来,他眼见沐血朝那漩涡上空松了手,红伊散乱的黑发飘扬在空中,双手自然下垂,红色的身影徐徐下坠。
见此情形,礼居安自觉已救不了她,便施下结界,卸了周身的仙术,嘴里无奈念叨着:“阿依。既是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之后便一跃而下,飞身拥住红伊,束发的绸带随风伴着雪花飘落在空中,礼居安看着怀中的红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全场一阵欷吁,皆是纷纷摇头,沐血和寒烈瞪大了瞳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沐血双眼通红地看着礼居安向她奔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顿时浑身瘫软了下来,幸亏寒烈从身后扶住了他低声道:“王君不必自责,你所做皆是为了她好。”
直至天边那道白色漩涡消失殆尽,呈现出一幅冰魂雪魄的画面,人们才纷纷离开。
一抹紫色的身影随着人群流动含着笑意离开了暮雪城。
魇星城水晶宫内,星象界发生了剧烈的抖动,红伊的命星越来越微弱,清梦夫人喜上眉梢,款款走入宫外,身旁的祭司奉承道:“想不到殿下真是有法子改了自己的命格,如今那红伊被扔入凡世,倒是也给后主省去了些麻烦。”
清梦听闻,面上抑制不住的笑靥,朝他挑眉道:“如此离红一得到星光碎片便不远了。”
“母后。”身后一声呼喊声惊扰了她,她转身正看到红一踱步走向她。
清梦面露不悦,此时她不是应替了红伊留在暮雪城寻星光碎片么,怎可草率回来,冷声问道:“你怎回来了?”
说完便遣退了祭司。
红一抬手扶了扶头饰,温温吞吞作了个揖道:“母后莫急,暮雪城的王君已识得我的身份,我既安心回来,便是胜券在握,今日回来,是有一事不明,望母后能解疑。”
“说吧。”清梦领着她入了大殿,开口道,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忌惮,那王君也忒是精明了些,她的两个女儿,自己都拿捏不准。
红一落座之后,慢悠悠地抬头询问:“母后派去暮雪城接应我的那名安插在沐血身边的死士,可是名男子?”
她在暮雪城小住了几日,承着这神女的身份顺通无阻地寻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皆没有找到琉璃盏内的星光碎片。不由大胆揣测:约莫是与那打不开的弱水彼岸有关。
清梦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稳声道:“母后也不欺瞒你,一年前青鸾城的圣女拟了一道手谕差贴身的丫鬟来寻过我,大抵便是与我合作,如何攻下暮雪城,届时我自可寻我族圣物,她可打开弱水彼岸。”
停顿了一下又续而道:“只是奇的是,不久又派人过来禀明说:“她已心生一计,切莫提早行动,然而过了数月,那暮雪城却迟迟未受挫,所以谈不上那沐血身旁之人是我们的人,圣女心思缜密,我亦不知她打的是何算盘,你亦要多加小心,防着她便是。”清梦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红一品着桌上的茶细细想着:这青鸾城的圣女传言品行甚佳,终年待在鸾音殿足不出户,不曾想却是这般深沉之人,如此一来,这暮雪城的种种端倪都是个谜。
之后,她抬眸一笑对母亲莞尔一笑道:“女儿自是明白的,也大抵知晓那死士是何身份了,眼下我已派自己人跟着那死士,他若有所行动,我们便能自然而然顺着这条线找到星光碎片了。”
清梦手指微颤,看向红一的眼神多了些许诧异,此次回来,红一好似不像往日了,却又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天色黝黑,月亮爬上树梢,繁星隐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中。
冷寒霜从鸾音殿出来以后,匆匆前往礼居安的竹苑,苑里的草药因没人收拾而落满了灰尘,罂粟花开了遍地,小侍们已被她遣走。
她腰上挂着一个草药香包,这是哥哥专门抓了一些安神的草药和香花为她缝制的香包。
素来都是从不离身。
她安静地环抱着自己的灵猫,坐在苑内的石阶上,看着满苑萧瑟的景色,良久才发出微弱的嗓音道:“我们虽分开那么多年,却从不曾觉得哥哥离我远过,如今,哥哥是真的只留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