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圣女之泪
- 重生之仙魔女尊
- 韩忆糅
- 4083字
- 2020-04-23 22:56:45
接下来的几日,红伊闲来无事便是躺在醉灵居门外的那棵粗壮的梧桐树上接受熏熏暖阳的洗礼,有时沐血给她寻几本话本,她看得倦了,就拿来遮一遮阳光,小憩一下。
倒是那李桉与沐血近日时常走在一起,两人要么陪她在梧桐树下棋,要么就去那雪山村找找线索,雪云朗与文一钱却日日像冤家一样,要么雪云朗嫌恶文一钱手中的鸡丑得要命,要么文一钱看不惯雪云朗公子哥大笔挥霍钱财的作风。
二人一吵便是一天,虽互相嫌恶,却时常同进同出醉灵居。
时光一片静谧,如此过下去,应是甚好的。
这一日,树上的红伊盯着枝丫上的红尾鸲发着呆,树下的沐血在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稳声道:“昨日我又去了那雪山村,发现一件异事,听村民说那户人家十三年前原来还有一子,饥荒蔼蔼的年代,因不堪重负,将其扔在了雪山之巅外的森林中,不知是死是活,父母也没为他立个碑,奇的是没过几年,村中墓地里却多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着那户人家的姓氏。”
李桉深邃的眼珠转了转,拾起一枚白子冷然道:“嗯,有一事我也尚未明了,那日我见那大人的四具尸体嘴唇紫黑,猜测许是中毒而死,便为他们施上一针,果然没错,只是古怪的是三名幼童皆是死于刀伤,而且那刀伤很像……。”
沐血淡淡然接过来道:“很像他们的母亲,蓝色布衣女子手上的那把铁剑所伤。而那铁剑也只是寻常人家用来防身之物,也不像山匪所持。”
李桉又摸了摸一颗白子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道:“嗯,世上难不成真有此等荒谬之事,自己亲手杀了全家,然后又服毒自尽。”
这故事无论怎么捋,怎么听,都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红伊潋滟的眸子里有点潮湿,想到了山巅上的雪狼。
入夜,半片月儿藏于树梢后,或明或暗的散着微光,醉灵居沐血的厢房内,笼罩着蓝色的光芒,他起身摘下腰间的玉佩凝望了片刻,这块通灵玉佩是他与寒烈联系的纽带,莫非是他已寻得自己母亲的消息了。
看来他该回一趟暮雪城了。
正如此想着,雪云朗便提着花酒缓慢踱步到房内,笑嘻嘻地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落了座道:“沐兄陪我喝一杯罢?”
沐血嘴角咧了个好看的弧度,接过他手里的酒,到了一杯一饮而尽,才开口道:“朗兄,暮雪城有点事须我回去处理,这几日就麻烦你照看一下红伊了。”接而又补充道:“尤其是那秃头掌柜,你与文一钱多去探探他的底细,务必不能让他靠近红伊,拜托你了。”
雪云朗会心一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调笑道:“能让沐兄你拜托之事,我必会尽力,你且安心去吧,这儿有我呢。”
暮雪城雪姬宫大殿内,讹兽愉快地在殿内跑来跑去地抓着空中的冰花玩耍,沐血负手疾步走近黑衣人的近旁,低声问:“如此急切地召唤我,可是寻到了我的母后?”
黑衣人神色复杂地揖手回禀道:“回禀王君,属下近日探查到青鸾城境内,寻到了先王后的一丝气息,之后……”
他吞吞吐吐地不知该如何说,沐血惊慌地看向他,浅声道:“母后出事了么?”
“不,之后那青鸾城的圣女召见了我,说是王君若是想知道你的母后在何处,请明日亲自到鸾音殿去寻她,她自会告予你。”寒烈低头声音沉着道,似有似无地抬头瞟了几眼沐血。
冰花瞬间凝结在空中,沐血眨了眨眼,转身怅然道:“你先下去罢,明日在殿外侯着,我们一起去便是。”
暮雪城已近冬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伊人宫的血梅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灿若朱红,沐血领着身后摇尾的讹兽推门轻声走进去,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空荡荡的宫里庭院深深,珠帘低垂,玉阶之下花草枯萎,侍女沫沫正坐在宫内无声的叹息,见沐血走近,赶忙起身行礼之后便匆匆退下了。
徒余面上伤情的沐血静立在原地。
沐血走到那棵血梅下,雪压得枝丫徐徐下坠,少顷便哗的一声掉落在地面,溅起空灵洁白的雪花,他伸手摸了摸像红宝石镶在树上的花瓣,面上带着些许希冀道:“母后,儿臣总算寻到你了。”
至于这青鸾城的圣女,沐血只记得他曾在一百岁时随父王前往鸾音殿报答玉清夫人的救命之恩,承了她施予的蓝莲花,母后才得以保命诞下他。彼时他性子稍不安分,对新鲜事物颇感兴趣,自然不会好生待在那鸾音殿。趁他父王与玉清叙话时,他跑出殿外,捡起地上的树枝正百无聊赖地寻甚好玩之物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晃入眼前,看见他之后惊慌地向花丛中飞奔跑去,少年心性的他立即扔了棍子使出浑身解数一个劲地跳入花丛里追赶它。
没过一会儿,白猫停在一座木制阁楼旁,悲戚地朝他叫了几声,引着他往更深处走去,他躬着身子随它走了一段青石小路,绕过一丛花林拐进了一间黑漆漆的木屋,白猫咬着他的衣摆示意他进去,他蹑手蹑脚推门而入,只看见角落里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浑身都是用鞭子抽打过的伤痕,脚丫子混满了泥土和血渍,头深深地埋在微屈的双膝里,白猫一下蹿到她的近旁蜷着身体朝她喵喵喵地叫着。
她听到声音之后,缓缓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那只猫,那是沐血从未见过的眼神,目光空洞如一潭死水,瞳孔黝黑,眼底是触摸不到的深渊,良久她抚摸着那只白猫的额头,才张开干裂的嘴唇开口道:“你又来看我了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白猫闻之一下没了精神,四足趴在地面上将头轻轻地伏在地面上。
沐血充满好奇地缓慢走到她的跟前,弱声问道:“你还好么?”他自幼父王母后便教导他要做个见义勇为的好人,因是这些思想太过于根深蒂固了,使得他对万事万物都抱以怜悯之心,本着天不怕地不怕都要做个英雄的心态,继而开口道:“我是暮雪城的王世子,你是被人欺负了么?需要帮忙么?”
那小女孩听闻,低垂着的脑袋猛地仰起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不似先前的绝望,她试探性地伸手揪着少年的衣角哀求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的哥哥?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沐血身体一怔,低头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孱弱的身躯前倾满眼祈求地看向他,又看了看蹲在旁边的白猫,心下顿时明白过来,它是引他过来救这小女孩的。
少年心气的他并不知人性险恶,也不细想这小女孩的身份,只觉自己做了个英雄,当即将她搀扶起身,带着她悄声往外面走去,其实以他的法术逃跑自然是没问题,只是还要带着个受伤的人,必然就有大问题了。
一路上他将她小心翼翼地藏于身后,声东击西地引走了近旁的若干侍卫,出了宫二人刻不容缓地朝西边跑去,可还没跑多远,隔着几十米的地方一道蓝光咻的一下落到地面化为一名头上别有一个凤凰形状的金色步摇的女子,她眼含杀气,迈着沉稳的步伐款款向他们靠近。
她每靠近一步,光着脚的小女孩就向后退一步,转而又露出凄寂绝望的眼色,悲痛地看向她道:“不要,我不要回去,求求夫人,你放过我,我不要当什么圣女,我只要哥哥。”
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那一日阳光炙热的打在脸上,地面都是一股焦糊之味,连落在地上的泪水都一下就蒸发了,玉清夫人脸上抹开一丝笑泽,摸了摸手上的长指甲柔声开口道:“霜儿,我是你母后,你不必害怕,快到母后这儿来,哥哥有什么好的。”
此时沐血才知晓原来自己救下的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是青鸾城的圣女之后,以后是要袭这圣女之位的,可为何将她关押在那小黑屋,身上还留有那么多道疤痕,他越发不解,怒气冲冲地拉住她的手大声朝玉清夫人吼道:“既是你的女儿,为何这般伤她,我的母后教导我慈悲为怀,你怎可这般狠辣。”
玉清抬眸瞟了他一眼,又低头玩弄起自己的指甲,不恼不怒地叙尔道:“哦,王世子莫急,你尚可静待些时日,我定登门拜访你口口声声念叨的慈母,眼下你快些回去罢,你的父王可在宫中四处寻你呢。至于我的霜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时他还不懂此话何意,等他明白时,已是一百年后雪姬宫大殿内红光满溢,父王将凤冠霞帔的她迎入宫内做了王后。
她才说完,白猫疯狂地跑过去咻地一下腾起同她一样的高度,狠狠地举着爪子明晃晃地向她白净的脸上抓去,霎时面上便多了几道爪印,鲜血顺着脸颊汩汩流出,她一只手捂着脸,疼痛般地龇牙看向落在地上的白猫,另一只手忽的一下挥起它,将它举过头顶,捏住它的脑袋,不顾它的哀声嚎叫,手上一使劲,那一团白毛便呜呼死了,啪嗒一声扔在脚跟旁。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不要!”
沐血瞪着通红的瞳孔,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而被唤作霜儿的女子满目疮痍地跪倒在地,一步一步地爬到玉清跟前抱起那毛绒绒的一团,面上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那毛发上,湿润的毛慢慢拧成了一撮。
玉清嫌恶地后退了一步,朝她厉声道:“你若还是这般不识抬举,你哥哥的下场就是它。”转而又蹲下身在她耳边私语道:“还有你看那王世子,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他么,他的命都是我给的,你说我敢不敢?”
沐血木讷地看向他们,玉清在她耳边说了何话他自是不知,只看到流着泪的小女孩脉脉看向他时,澄满了感激之色,之后不哭不闹地起身颤抖着身体默默牵起玉清的衣袖,头也不回地随她回了宫。
此后多年,他从父王的只言片语中才晓得她并不是玉清亲身所出,便豁然明白那时玉清夫人的种种作为,脑袋一沉,心中生出一片愧意,他到最后还是没将她带到她亲生哥哥那里。
如今天道轮回,玉清已死,算是对她做了补偿罢。
翌日清晨,暮雪城白光满露,飞雪白头,天空中的几只仙鹤从霞光尽头哀鸣扑打着翅膀飞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沐血白色斗篷踱步出了雪姬宫,殿外静静伫立着一抹举着木质黑伞的戎装背影,清瘦寂寥,寒烈转身看向沐血时如黑幕一样深邃的眼眸里漾起了一丝光亮。
沐血看那伞面已堆了厚厚的细雪,还有因寒冷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双手,心头一热,快步走过去道::“你是在这里等了一宿么?”
寒烈将伞递给他,冷得直搓手道:“嗯,怕王君耽误时辰,惹那圣女不高兴,属下在此侯着较好。”
沐血深受感动,想不到他对此事如此上心,便仰头看了看天色露出个深深的笑容道:“放心吧,晚不了。”
说完便携着他一同出了王宫,才走下几阶石阶便被急匆匆的少年撞了个趔趄,还未等他开口,那人绝美的脸蛋上溢满了担忧,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沐兄,不好了,红伊消失了。”
来人正是本该在凡世的雪云朗,沐血闻之陡然一惊,面色惨白地拉着雪云朗就要往凡世赶去。
沐血漆黑如墨的黑发落了斑斑点点的细雪,还未走几步,寒烈如雾霭一般的眸子黯淡了下去,抓紧他衣袖冷声问道:“你不去见圣女了么?”
他转身看向寒烈,惊觉其有些古怪,这双眼睛又好似在哪里见过,来不及细想,便甩了甩衣袖凌然道:“等我找到阿依又赶回来见她。”
说完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空留呆滞的寒烈伫立在雪地里,黑伞一下滑落手心,打翻至地,清泪落雪,凝结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