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凡欲望，皆为枷锁

望川楼，城主府，白家。

一处环境清静幽雅的庭院里，庭院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大桌子，桌上摆满着各位鸡鸭鱼肉，桌上没有一样素菜，桌边坐着俩位少年，一个瘦弱，一个很胖。

俩人一人手中拿着一只整鸡，不停的狂啃着，好似他们与那两只鸡有仇一般。

旁边站着一群仆人打扮的人，一边端着装满肉的盘子，一边端着只有骨头的空盘子。

一群人发呆的看着吃饭的俩人，那不能说是吃，可以用吞来形容，一盘肉，一转眼就没了，那个胖子，他们都能理解，那是自家的二少爷，出了名的饭桶。

一个时辰前，自家少爷带着他这位朋友一回来，只说了一句。

“我要吃肉。”

他们可不敢让自家少爷饿着啊！立刻安排人去做。

这一吃都半个时辰了，家里备好的食材都快煮光了，可这俩位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舒坦。”突然那个瘦弱的少年站了起来，摸着那如十月怀胎的大肚子微笑着说道：“兄弟，我有点撑了，你先吃着，我得出去逛逛。”

胖子少年也停下了双手说道：“兄弟，明天就是我成年礼了，你一定要来，陪我再吃一场？”

瘦弱的少年更是豪情万丈的回答道：“好，舍命陪君子。”

众人看着那少年艰难的扶着大肚子，一路摇摇晃晃离开，他们都有点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跌倒了。

可一看自己的少爷，竟然继续埋头苦吃，仆人们都不由的叹一口气。

刚走出白府的叶尘，一路摇摇晃晃的瞎逛起来，一路走来，他的大肚子倒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叶尘也不想这样，可一想到他前世今生都是黄金光棍，这辈子怎么也不能让这种遗憾延续下去，一出曾府，直接就跟着白驰去他家了。

他心里带着前世今生的遗憾，就一字，“吃”，对于这种，牵连着未来娶妻生子的大事上，他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难怪小时候常常听母亲说，不吃饭，是娶不到妻子的。

叶尘想着这些年，饱一顿饿一顿，就一阵心酸，他便决定了，今天要一起吃回来，可人力始终有限。

寒风起，黑夜浓，繁华街道路过后留下一地落寞。

朦胧忆，落花殇，茫茫人海回忆中洒下两行热泪。

叶尘出来后一直挺着大肚子，在大街上闲逛着，偶尔看着一群老人下棋，偶尔看着小孩们嬉戏打闹，看着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黑夜来得无声，人走茶凉。

安静无声的街道，仅留叶尘独自挺着大肚子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暗渐渐遮住了他的身影。

叶尘一下醒了过来，刚才好像，想通了什么，好像又什么也没想通。

看着眼前的空荡，趁着微弱的月光，叶尘艰难的爬上了望川城的城墙，坐下依靠在墙边。

这里并没有守卫，或许望川人也没想过会有危险吧！

叶尘不由的想起，以后又该如何？是继续过着，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受人追杀，亡命天涯般的生活。

还是，应该反抗一下命运的安排与掠夺。

有时候叶尘也想过，他是不是，该如飞娥扑火一般，与追杀之人，大战一番，不死不休，绽放一下自身渺小的光芒。

不过每次想想，他就放弃了，他怕连渺小的光芒，都没来得及绽放，就玩完了。

人生不得说，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组成。

当你选择了安逸，你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当你选择了逃避，你就失去面对的勇气。

当你选择了反抗，你就注定面临无尽的危险。

此时此刻，叶尘心情很是复杂。

为何，我明明只想安稳的过完一生，却不料，天不让。

为何，我明明可以像同龄人一样，活得无心无肺，命不由。

难道，我该如此？

可我，又能如何？

叶尘艰难挺着肚子站了起来，看着远方无尽黑暗的天空。

快六年的颠沛流离。

快六年的亡命天涯。

快六年的身不由己。

这样的夜，不知不觉他已经过了快六年了。

只有，孤独，寒冷，危险，陪伴着他。

他真的早已过够了如今的生活。

连白驰也有生活的方向。

连街上的小孩也有奋斗的目标。

他呢？一无所有。

一开始，追杀他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九皇子安排的十几位，他们修为是脱凡镜五六重，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刚入蜕凡镜的菜鸟，那时候他的日子挺苦的。

躲在水里不敢呼吸，差点憋死，晚上睡在路边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为了活下去，昨天偷这家一块肉，明天拿那家一件衣服，后天就去抢有钱小孩的东西，可谓一路走来是声名狼籍。

三年后，他的修为超过了他们，可他也没想过去找他们麻烦，平时常常陪着他们玩耍一番。

他并不是不想杀他们，而是杀了他们，下次来追杀而来的，是四象镜？还是传奇镜？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闲来无趣，他就开始到处做好事了，希望运气会变好，于是看见，如持强凌弱，如强抢民女，如看着就不像好人的，直接就是杀死。

这一年多来，做了不知多少好事，可追杀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后来才知道，他杀的几百人里，真正恶贯满盈的也就三四人，其他人的全是他误会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内心里，这一颗这骚动的侠义之心。

一年半前，叶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变得更倒霉了，还是追杀之人变聪明了，竟然打着追杀的旗号，招兵买马的，也不知道从何处，招来了几名蜕凡九重的修者。

短短一年半时间，那些人已经从最初的十几人，变成了如今的近千人，还自称“除尘灭害帮”，意思就是要除去他这个祸害。

叶尘时常在想，这得有多大的仇了，近千的蜕凡修者一起来追杀他。

双拳始终难敌四手，所以他又回到了，最初被追杀的状况，现在做好事也不敢做太勤了。

就这快六年来，叶尘足足路过了，二十座大城，四十五座中城，最后跑到这更偏远的望川小城里。

他大约计算了一下，六年来，有五年都在跑路，而这些年他跑路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刚开始的速度就比一般同镜修士快一点点，可追杀之人骑马啊！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只好跑到马匹不能进入的山林里，或许水里去，不过随着对活下去的渴望，跑路的速度开始不断的提升，从跟马的速度持平，再到现在，一跑起来，马都看到不他的屁股，可除尘灭害帮的人阴魂不散。

叶尘依惜记得上次，他不停歇，一有力气就跑，跑了十天，本以为就算逃掉了，可还是被发现了，想起那近千人追杀而来的可怕场面，真是太可怕了。

连叶尘也不知道，为何不管逃去那里，最多六天，就会被找到，他只好安慰是倒霉，可到如今他自己都有点不信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倒霉。

在这些年的追杀了里，最可悲的还是修为境界，都停在蜕凡镜九重快一年半了，也不见有一丝突破的感觉。

他的修行天赋真的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

突然，黑暗的天空中出现一道亮光，光影形如白骨，格外阴森诡异。

叶尘想起了一个传说。

傲天皇朝一共也才九十八座大城，五百座中城，还有数之不尽的小城，也就是所谓的“自由之城”。

“自由之城”的来历是因为这些小城，位处太过偏僻，资源匮乏，蜕凡镜的武者就能在这里称王称霸，强大的修者没有人愿意会来这种偏远小城。

因为除了偏僻，还危险，因为每个小城都靠近，大陆的禁地。

白骨幽森，不知所云。

妖兽无数，白骨丛生。

传奇镜下，十死无生。

天兵天魂，险恶环生。

这是一段帝都的歌谣，人人都会唱，从这三十二个字里面可以想白骨幽森的可怕，不知因何而来，妖兽无数，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丛中，都能找到阴阴白骨，传奇镜以下，更是入者必死，连那天兵镜，天魂镜那等强大的存在，也是在里面凶险万分，要步步为营，方可从中逃生。

书上说，九天十地，十个禁地，而傲天皇朝内有两处禁地，云梦都与白骨幽森。

正值午夜时分，天空之上会现道光，行如白骨，而光的的下面，便是白骨幽森。

叶尘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逃不掉了，现在已是午夜过了，此时就是四天了，不出意外他们也快来了，上千蜕凡修者肯定如大网般，包围了这里。

平常他都是往后逃，往偏远的地方逃，这次却不同，逃到了一个绝地，后退继续逃，必死无疑，改路，好像晚了一点。

这一刻，他心也不在迷茫了，毕竟如今只有一条路，杀出去。

他本以为他不怕死，突然想起他曾经死后去过的一个世界。

那里，没有所谓的黄泉路，没有黑白无常，没有奈何桥，只有无尽的孤独与黑暗。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一种与世隔绝的静。

那是一种，连眼睛是睁开还是闭上都不知道的绝望。

一丝孤独忧如星火燎原般久久无法熄灭。

更感觉不到一丝时间的流逝，感觉有手，却又触碰不到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是存在？还是消失？都茫然的时光？

如果死是消失了，他也不怕，可怕的是你还感觉自己清醒的活着。

难道这一切又要结束了。

这花花世界，我还未曾看过。

那断指的的中年男子我还未杀。

还有为我做了如此之多的父亲。

一个慈祥爱着我的母亲。

一个喜欢保护我的姐姐。

这一生还是孤身一人，还没有找到属于我的伊人。

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还会如十六年前的一样，再穿越重生。

他并不想把一切再交给命运来安排，不想回去拥抱那片黑暗，他死过一次，他明白生命的可贵。

叶尘朝着白骨幽森的方向大喊道：“这一次，我不会逃了……”

“虽知前方已无路，为生亦可破苍天。”

叶尘说这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坚毅，也觉得好舒坦啊！他总算男人了一把，来吧！

一切都从这里结束吧！

不知不觉中，叶尘发现自己好像变轻松了，这段时间来到望川城，老是胡思乱想，他以前可没有这么多愁善感。

他好像变笨了，今天为什么要增肥，帝都里的人不都是瘦的吗？太奇怪了，这一切。

他突然想明白了，书上曾说，白骨幽森，又称欲望之森，除了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外来的人来到这里后，内心的欲望会不断膨胀，理智也会消失殆尽。

就如他来到这里，特想杀那断指中年人，他平常也很少去想以前的事。

叶尘心里一阵后怕，原来短短几天，他就被欲望蒙蔽了，如果再待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难怪没人敢来这里，连靠近就被左右了，更别说进入白骨幽森的人。

叶尘立刻盘坐了起来，闭上双眼，嘴里不停的念道。

“我虽卑若尘，心却向明月。”

“但凡欲望，皆为枷锁。”

“我虽命如叶，念却坚如山。”

“但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