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生苍茫Ⅹ】

气氛一时僵住，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叶茯生轻轻地推开唐然，深深地凝视着他干净的褐眸，仿佛要将其刻入生命。薄唇开合，嗓音略带喑哑飘忽：“北沧芒，你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北沧芒。”

话音刚落，唐然还不及反应，只见叶茯生的面庞突然一阵扭曲，瞳孔亮起冷然无情的光。

——可以了，我们走吧。

叶茯生的意识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若河冷冷地瞪着隐约猜到什么般的唐然，一言不发。

“茯……生？”唐然觉得嗓子有些发涩。

“叶茯生早就死了，七年前就被你杀死了。”若河对唐然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顶着他最爱也最亏欠的人的脸，一语道破唐然始终不敢回忆的过往。

唐然神色一僵，颤着唇倒退两步。

若河一字一顿：“自作孽，不可活。”

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唐然跌坐在地，猛地咳了几下，竟生生咳出一口浓血。呆立至今的叶岑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半抱起唐然的身子，眼中泪水盈盈，紧紧盯着唐然吻过叶茯生后尚且湿润的唇，肩膀微微颤抖着，眼神无比地复杂。

而唐然却无暇顾及情绪极不正常的叶岑岑，只看着漠然俯视着他的“叶茯生”，面上十分惊恐的样子，伸出一只手似想抓住什么：“茯生，茯生，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不要那些了。如果重来一次，我愿放弃从小到大的梦想选择你——不要走，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若河自不会理会唐然要死要活的样子，何况她本就不觉得这个唐然当真对叶茯生有多少爱，或许只是经年累月中扭曲的愧疚和不安罢了。她语带嘲讽，眼神轻蔑，凉薄道：

“你不觉得你的觉悟，晚了些么？”

语罢，若河甩袖而走，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她听见身后唐然撕心肺裂的嘶吼以及叶岑岑细细的呜咽，叶茯生的意识似乎还萦绕在心头，一缩一缩地勒得抽疼，虚空之中隐隐有模糊的声音在荡漾。

——谢谢你。

听起来像是叶茯生，却又像是阿玉的声调。若河脚步不停，她忽然有些难受，为叶茯生，为他短暂的人生，为他的用情至深。于是，她不顾人来人往街道上表情各异的路人，昂起头，对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略有僵硬地开口：

“不客气，还有，再见。”

怀中有温和的热度穿透层层衣物直抵胸口，那是往生册在蠢蠢欲动。她寻了个无人的巷子取出它，它随即上浮至空中，纸页缓缓地翻至第二页，四周忽然浮起莹绿的光芒，星星点点地被纸面吸卷而入，凝成一个大大的字。

情。

往生册徐徐落在手中，若河伸纸去碰，却像摸了烫手山芋一般缩回，那区区一字中蕴含的过于饱满的情感，是她无法承受的。

【阿玉便是那块千年寒玉所化妖精，她吸收向阳山无数阴气千年，唯有世间至炽之炙炎剑可破其防。至于这把剑为什么会为叶茯生所得你不需要知道，但既然是叶茯生亲手击败阿玉，阿玉的精魄便已与他融合，而他，在没有躯体的情况下，也就再也离不开向阳山。这意味着，你从幻境中苏醒的那天向你提问的并不是阿玉，而是叶茯生……他大概，只是想借你的身体去找唐然，最后见他一面吧。】

【事实上，最残忍的人一直都是他，最值得同情的，其实是唐然。】

【现在的你大概还不理解，不过，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