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序④【地狱】

好痛……好痛，姐姐，阿河好痛……

阿河不痛哦，姐姐吹吹，不痛了。

姐姐，阿河最喜欢姐姐了。

意识逐渐回笼，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回响起稚嫩的声音，令她彻底惊醒。

居然又想起她，真是不知悔改啊。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如墨的眼眸缓缓睁开，入眼的是漫天的暗红色。

这……是哪里？

啊，她想起来了，她杀了南若情，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想抬手揉一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却感觉到了明显的束缚，她低头看去。

只见无数黑色的枯手密密麻麻地缠在她的身上，那些枯手来自地底，一只一只绕住了她的手，腹，腿，脚，似是感觉到她醒来，有几只开始向她的脸部靠近。

滚开——

若河挣扎，只听见令人牙酸的喀吱声，几只枯手当即被挣断，落在地上，化作一摊浓浓的黑水，地底又立刻窜出两只代替它们的位置，并且更加坚韧。

几次下来，若河再也动弹不得，嗓子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究竟是哪里，怎么会这样。

死亡的恐惧如一张细密的网笼罩了她。她要出去，她的仇还没报完，她还没有手刃南若卿……

“啊——”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嘶哑惨叫突然溢出她的喉咙，自枯手伸出的地方，忽然燃起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焰灼烧着她，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枯手微微松了些，若河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火焰灼烧带来的是灵魂深处的压抑与灼痛，就像要把她的魂魄生生撕裂。双眼充血，目眦欲裂，十指用力地抓挠地面试图减轻疼痛，指甲蹦断了也浑然不觉，鲜艳的血渗进地底，枯手似乎得到了滋养，疯狂地舞动，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泛着黑气的爪痕。

痛。

好痛。

意识无比清醒，疼痛也无比清晰，火焰源源不绝地燃烧，隐隐约约地，火光中出现一张女童的脸，满是怨毒地瞪着她。

这是谁？

疑问一出，火势顿时窜高了几分，仿佛来自幽冥的无尽怨气。

“啊啊——”

折磨持续了数个时辰，在若河看来却好似度过了几个世纪，火焰终于渐渐平息，她趴在地上粗喘，任凭枯手又不屈不挠地钉上她，身下缓缓有黑水流出，散着恶臭的水却快速地治疗着她的伤势，不一会儿，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痊愈了。

地表的温度似乎又开始升高，若河惊恐地瞪大眼，暗红色的火焰自她眼前腾起。

——————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若河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当她被火烧过一次，就会出现黑水来治愈她，然后便又是无穷无尽的折磨。每次的灼烧，她都会看见不同的人脸出现在火光中，可她似乎从没有见过他们。

直到方才，又一张人脸浮现之时，她突然想起，那是她建立若河殿之初接的一起大单子中的目标——南华某富商的长子。当初她由于疏忽暴露了身形，与之缠斗过一会，因而有些许印象。

莫非，这火来源于那些死在她手下的怨气？

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若河开始感到绝望，她这辈子杀过的人自己都数不过来，这般煎熬，何时到头？

冥冥之中有旷远而低沉的声音传来，经久不息：

若河，南华人氏，杀孽无数，为一己之私丧尽天良，受神职者诅咒，惩以无尽狱火劫，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那声音犹如恶魔的锁链一圈一圈将她缠绕，梦魇似的贯穿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却连捂住耳朵不去听的权力都没有。

她不甘心，不甘心只能徘徊在这地狱。她想报仇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南华，错的是南若情!她是最无辜的牺牲品，她没错，她无罪！

若河无声的呐喊淹没在烈火之中，只留下痛苦的嘶吼。

这样痛不欲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若河刚刚熬过一场浩劫，正躺着享受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可是若河？

“是。”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回答着。

——吾赐你一个机会离开，你可愿意？

……离开？!

若河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虚空。

——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吼出声。

——这是往生册，它如今还是空白，吾还你三年阳寿，三年之内，你必须填满九节往生章，集齐九枚魂魄精华，再回到这里浇灌你脚边的往生花。它若开放，你方可离开，重入轮回，否则再无机会，永困狱海，不得超生。

——你，记住了吗？

随着这话的结束，一本金光闪烁的册子缓缓落在她的面前，她身上的枯手似有不甘地缓缓缩回地底，若河耐着全身的酸痛，颤抖地拾起那不过巴掌大的小册子。它光芒不减，这一片金色是几日来她眼中除了黑与红外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