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话

  • 花容倾君心
  • 红星亮闪闪
  • 4057字
  • 2018-07-22 07:09:38

罗安怎么也没想到是花容递的消息,以防万一,他还派人找李夫人核实,确定了消息。

确认无误之后,罗安也不敢耽搁,马上派人在各个路口部署暗哨,听从了花容的建议,派人暗中监视起了周博文。

在堵截顾随意一事上,周博文的激情比上一任刺史高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罗安在中城耕耘多年,就是顾随意的左膀右臂,做事干脆利索,既然要闹破,也无所谓花容的那两个碍事嬷嬷的面子了——安排陆夏陆秋去了花容面前伺候,名明目张胆的挤掉了她俩的工作。

花容看着罗安的迅雷不急眼耳的行动,心思却飘至九霄,从她对顾随意表明无意参与皇家之争到现在,这还是她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皇帝的人对着干,如今继母和弟妹皆在皇帝之手,若是行差半子,必定招惹龙怒。一面是顾随意,一面是家人,花容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掰扯成了两段,无论是哪边出了事情,都能让她就此去了那十八层地狱,再不见天日。

还未等花容想清楚,就等到了周夫人的请帖,请帖是宋嬷嬷让深蓝送来的。

花容打开请帖:“看来罗安的安排还是不够啊。”

“宋嬷嬷和李嬷嬷偶尔会出去采购,总有机会碰见周刺史的人的,再者王妃李也不止奴婢几人,没有宋嬷嬷也会有别人去接线的。”深蓝解释道。

花容一手合上帖子,将它盖在小桌上:“深蓝,我有时真的特别好奇你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容易的放了手,我也未曾许诺你半分。”

深蓝低头,毕恭毕敬,语气间依然是平日的淡漠:“世间红尘纷扰,世人苦楚都是大同小异,王妃本就忧思甚重,又何必被旁人俗事干扰。”

花容把玩起手中请帖,缓缓道:“我也就俗人一个而已,哪里做的了清心的修行。何况……不探知一二,又怎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即便真心,王妃能不防?”

花容不语,手肘撑在桌上,转动着手腕的掐丝雕花银镯,她那红妆匣子里,都是顾随意专门让人采办的,也不知他是故意而为还是无意准备,大大小小的饰品都是花朵装饰,从无例外。

“深蓝,我不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人,我身体不好,猜不得那累活,想要少言,那便要少行,别让我在别处看见了你,其他地方没你的影子,我便保你未来的活路。”

“奴婢告退。”深蓝没有正面回答,默默退出了房间。花容倚靠在窗棂上,已是初夏,窗外鸟儿不知忧愁的立在花枝之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精致的请帖被花容冷漠在小桌之上。

做戏要做全套,花容特意对罗安隐瞒了自己的行程,让宋嬷嬷帮自己安排见周博文。

难得见花容勤快一次,宋嬷嬷欢天喜地的帮花容办妥帖一切。

来到周府,周博文早已在大堂等候,穿的衣冠周正,美须留至脖颈处,儒雅清贵,从容行礼:“王妃”

花容暗骂一句人模狗样,面上摆出了笑意:“周刺史,咱们两家也有十年未见了吧。”

周博文大笑两声:“不止,不止,女大十八变,侄女越来越漂亮了。”

花成生去世后,花家母女处处小心经营,也从未见周博文过来看望过,也好意思叫她花容一声侄女,官场之人果脸比书吼。

“刺史大人当真热情好客呢,十年未见的交情,这个'侄女'担不起。”

周博文依然笑的清切:“哪里的客气话,我可是一直关心着侄女呢,只是当年……分配在外,也无法救济,我得知花丞相在为九王娶亲之事烦恼时,便立马想到了侄女,自从花兄去世之后,你们家一直不好过,若能嫁于九王……也算是一朝登天了。”

花容藏在袖中的手攥紧,胸中气短,缓出口大气,还缓缓回道:“这么说,我能来泗州,还得多谢周刺史了。”

“也是为你们家分忧嘛,你看,花良这孩子不是立刻被陛下看中,与皇子们同学吗?如今花家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将来花月也能找个好夫婿了。”

又是同样的话语,这样的话,花容已经在宋嬷嬷、李嬷嬷那里听腻了,所有人都拿他们做要挟,逼着她嫁人,逼着她探刺情报,如今又要逼她弄死自己的丈夫。

花容不想理会周博文,直径走到左边的窗子,窗旁的高桌上放着一盆盆景,枝干曲折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针叶,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金光:“周刺史就这么笃定……我会为了那两个异母弟妹放弃自己的丈夫?”

周博文语气和善,像是对晚辈谈心的家长:“侄女是个心善的,不然我也不会时刻惦记着侄女了,此事之后,你可就是陛下的恩人了,等你的,便是泼天的富贵了。”

花容心中冷笑,只怕是有命赚,无命享。她轻轻拔下一根松针,语气清淡:“周刺史可能保证计划成功?”

周博文双手垂于腹部:“陛下对此事甚为重视,派出大兴最精锐的部队进行此事。”

“这么说,周刺史对此事也无把握咯。”

周博文笑曰:“怎么会呢,侄女想多了。”

“若是九王殿下平安归来,敢问刺史,我该如何?”

周博文挑眉,语气转冷:“这么说……侄女是不愿去咯。”

花容转身,嘴角牵起一个甜美的笑意,那双平日里情意百转的美目,此时却冷的看不见底:“怎会?周刺史也该知道,我只是个乡镇来的小姑娘,怕死的,总是要万无一失,心里才能安定。”

“侄女安心便是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哪有人能与陛下相争?”

花容转过头去背对周博文,脸上摆出了嗤笑,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能争的人可海了去了。

花容将针叶插进盆栽里的黑土里:“也不知几家种田的百姓,也能有这盆景的好土。”

“……”

花容看着莫言不答的周博文,挺胸抬头,呼出一口浊气:“那我就在王府等陛下的好消息了,有什么行动,周刺史告诉我那两个嬷嬷就好。”

不待周博文说下一句,花容便自行离开了。

周博文片头看着土中立起的那片针叶,久久不动。

深蓝看花容快步走出,赶忙上前:“王妃!”

但花容并没有停下来懂我意思,深蓝只好从车里拿出幕篱,匆匆赶上花容,慌慌张张的为花容带上幕篱。

“我想一个人走走。”花容顺势将幕篱上的轻纱覆在眼前。

“可是……”深蓝有些为难,毕竟花容的住处还有嬷嬷看着,她不好一人回去。

“回去后你避开点,没地方躲的话,去后院找陆秋,就说我让你待那的。”

“但如此不是让罗总管知道了?”

“我也不指望能瞒他,宋嬷嬷可没那本事在王府里逃过罗安的眼线。”

“那为何还要宋嬷嬷安排您偷偷过来?”深蓝不解。

“戏总要做个全套才行,我骗的不是罗安的眼睛,是她宋嬷嬷的眼睛”花容拍拍深蓝“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只要花容不在她的管辖里出事,便是万事大吉,深蓝并不打算过多担心花容的安慰,那是他们九王府的事情。

花容一个人钻进茫茫人海,耳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色人流从花容身边穿过,她却找不到重心,她的脸色逐渐惨白,却无人发现,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周博文找上了她,意味着她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是站在顾随意那边,还是屈服于龙威之下……

花容从未做过如此艰难的选择,世间热闹人声从她身边流过,花容恍惚间看见病入膏肓的父亲,握着她稚嫩的手,让她照顾好弟妹,好好读书;又见满天烟花灿烂,照射在每个寻常百姓的脸上,剑眉明眸的男子,看着她将河灯放到漆黑长河上,花容抬头,男子剑眉明眸,颜如渥丹,原来是顾随意呀。

两个回忆互相交错,撕裂着花容的最后一点坚强和理智,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站在了十方回廊门口。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粗壮的榕树立在中央,被世人包围。顾随意没有骗她,白天的来求财的人更多,农户、商人、书生,不分身份的围着大榕树,祈求神灵保佑,可惜实现凡人愿望的神灵只有一个,心有欲望的凡人却太多,吵吵嚷嚷的,让神灵听不清楚。

而那个藏在花容心中角落的奢望——不敢黑墨记忆木椟上小小心愿,更是无人引路了。

花容想起自己从未看过顾随意的牌子,不抱希望的找上了卖牌子的男人,他还在手里的算盘,津津有味,头也不抬。还是一样的台词:“红绸三文,木牌十文,笔墨在旁边。”

“是我。”花容撩开白纱一角,露出姣好面容。

男人听见那挠人心肺的吴侬软语,抬头一看,发现是那晚与顾随意走在一起的女子,连忙换亲切的笑容:“贵人又来求愿啦?”

花容摇头:“我想看他的牌子,不知还在否?”

男人点头:“在的!在的!两位贵人的牌子,怎能随意掩盖呢?”

男人刨开人群,领着花容到了树下,从一块木牌后面翻出顾随意写的木牌,对花容道:“就是这块。”小声对花容道“我每晚都要讲二位的牌子挪到外面,以免被忘了去。”

花容隔着白纱对男人笑曰:“谢谢。”

男人欢喜摇头,确定花容无恙后才离开回到位置。

顾随意的字飘逸有力,带着几分张狂无礼,龙飞凤舞的,只写着五个让花容心颤的大字——花容倾君心。

不求神灵,不求精怪,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一件花容从未敢想的事情。拇指抚上“君”字:这个君,是指的他自己吗?

花容拇指抚上墨字,嘴角扬去一抹笑意,这该是她见过最甜的情话,比任何话本子上,书生的长篇大论都要动人。如此的甜腻,一下冲进她苦涩的心房,令她心意摇曳。

她似笑非哭的,连带着身体都颤抖着,爱人和家人左右拉扯着她,让她不该如何是好,一滴泪珠终于落在了木牌上,打湿了早已干涸的字迹。

“小妹?”

花容回神,慌忙放下木牌,抬手迅速将眼泪拾去,慌忙撤下幕篱都薄纱,转头去,才看见是故人——陈闵之:“陈闵哥?”

“你哭了?”

花容下意识的摸了下眼角,故作镇定道:“哪有。”

陈闵之叹气:“你这小鼻音,盖都盖不住,还说没哭,说谎前,先练练自己个的台词,太不入戏,也就骗骗你自个了。怎一人在此?你家丫鬟呢?”

花容低头,委屈巴巴的道“一些事儿,不想让她跟着,便让她回去了。”

陈闵之想了想:“那个深蓝?”

花容点头。

“相公。”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陈闵之回头,一位妇人,缓步上前,腕上陈闵之的胳膊:“这位姑娘是……”

陈闵之附到陈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言罢,陈夫人对花容行了个礼,花容连忙回礼:“第一次见到嫂嫂,倒是没什么准备。”

“夫人说笑了,怎么能让您准备呢。”

陈闵之笑言:“夫人可莫要跟她太客气,小心她回头多想,扎你小人。”

“我哪里那么小气。”花容不满陈闵之的拆台。

“是我的不是,可要去我那坐坐?”陈闵之连忙赔礼。

花容点头:“我要吃桂花糯米藕。”

“还没到呢,就开始点菜了,从小就这个,还没吃腻?王府没人给你做?”

“王府的哪能一样。”

陈闵之负手踱步:“当然不一样了,公子何事都很随意,唯这吃上,情有独钟,怕是整个泗州都找不到比你们府里更会做菜的厨子了,你不去压榨他们,跑我这来点菜。”

“无事,无事,让小厨房洗一点就行,今儿早我还看见他们买了些呢。”陈夫人第一次遇见花容,有些拘谨,也怕丈夫与王妃有什么不和,努力让两人的关系和谐些。

三人慢慢朝着陈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