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争执

众狐族长老惊恐的看着青衣猎妖人,顾不上自身的狼狈。

刚才那翻飞的身姿,那道道一闪而逝的利芒,那决然而然的气势以及那压迫心弦的力量,都属于这个看着不起眼的猎妖人。

这场对决,不如说是江小河与流泠的对决。双方才刚动手,流泠和江小河就以难以企及的速度爆发开来,其他人不仅插不进去,反而被压迫得只能狼狈自保。

这一人一妖,用着超过极限的力量决定生死。

没有妖看得局势如何,这样的对峙,不论谁胜,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不论谁死,似乎都是无法置信。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流泠和江小河对面而站,流泠的剑刺入江小河的肩,江小河的匕首,穿过流泠的心脏。

血流成串,从流泠勾着的唇角滴下,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留下触目的痕迹。

“韩白月和你,谁,更厉害?”流泠问得很轻,却也很自然很平和。

“他不能赢我。”江小河说,望进流泠清冷的双眸。

流泠轻笑了一声,“死在你手上,也不亏。”话音落,流泠的身子裂为碎芒点点,迅速的消逝,化作一片虚无。

江小河依然站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众狐妖依然看着,还是狼狈的惊心着。

或许所有的狐妖都会被惊住,但身为母亲、怀抱杀子之仇的风二娘不会。一条黑色的仿若露着尖利毒牙的长鞭直指江小河的背心,执鞭的手青筋毕露,嘴角带血,红目圆睁,满满是即将达成心愿的兴奋。

“江小河!”爬在地上起不来的柳木青绝望的惊叫,发出的声音却像垂死之人般有气无力。他死死的盯着江小河的背,仿佛听到他的喊声,江小河转身,目光寻着柳木青身旁不远处还昏迷着的令狐默,一口血喷出,身子晃了晃,缓缓倾倒。

即便如此,长鞭依然能在江小河倒地之前击中目标。

一条白色的缎带凌空飞来卷住风二娘的黑色长鞭,风二娘长鞭脱手,锐利的鞭尾以分毫之差的距离从江小河的心口前被扯开,一男一女随之翩翩落地。

“大皇子、四公主!”

白练的主人,正是四公主。

“小七!”

大皇子与四公主分站在令狐默两两边,关切不言而喻。

“你们太过分了!”

大皇子神色凝重,四公主抬头对众狐妖怒目而视。

众狐妖心头一跳,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暗自心惊。在妖界,传着这样一句话:宁惹雷公,不犯媚狐四公主。

“糟糕!”大皇子突然失声大叫,众狐妖疑惑的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风二娘爬到江小河身边,双手高举匕首,对着她的胸口狠狠往下刺。

“噗!”

“噗!”

一前一后,一柄长剑有力的穿过风二娘的胸口,风二娘的匕首却依然刺中江小河的心口。

那柄长剑是傲炎掷过去的。

“悦儿……”风二娘轻柔的唤着女儿的名字,浑身一震,放开握着匕首的手,缓缓的向后倒去,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意。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怔怔的看着面容满足的风二娘和脸色平静仿若安眠的江小河,奇怪的都不想动、不想说。

“荒唐!”四公主怒喝一声打断那岩的叙述,“风二娘为风悦报仇,关你们什么事?!就算你们不知道那是小七,是狐妖总不会错,怎么还出手?!”

“我们,我们都看着悦儿长大,风二娘痛失爱女……”

“放屁!”四公主再次暴怒,“别说的这么恶心,你们……”

“小四!”大皇子喝止住妹妹,防止更粗鲁的话出口,“不得无礼!”

“又没说错。”四公主愤愤的道,却也收敛了些脾气,“好,就不说各位长老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好心’,那流泠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别跟我说你们没听过流泠的大名,韩白月对流泠下了绞杀令,你们帮着他对付狩猎世家赫赫有名的女猎妖人,是想让整个狐族和狩猎世家为敌吗?”

“绞杀令?!”有人低呼。

绞杀令不可怕,但由狩猎世家发出就很可怕了。被追缉的人或妖只会有一个下场,魂飞魄散,而不论谁杀了被追缉者,都将拥有狩猎世家的一个承诺或永久赦免权。一个承诺是给人的,永久赦免权则是给妖的。世上的猎妖人虽然不仅仅出自狩猎世家,但狩猎世家的面子没有人不买,永久赦免权和免死金牌几乎没有区别。上一次的绞杀令可是近千年的事情了。其实也不怪他们不知道,这道令也不过是五六时辰前下的,四公主也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我们只是报仇而已。难道只许猎妖人杀我们,就不许我们报仇吗?”一狐妖道,正是先前那位姓炼的。他和猎妖人的仇久得没人记得清为什么,却偏偏从来没有报仇得逞过。

“当然许。”大皇子接过话道,“只要你们杀得了,没人阻止过。我们不也杀人吗,人没有我们的能力,借助猎妖人之手来报仇很正常,我们被杀,杀掉猎妖人也很正常。但是,除非皇族,只有私仇,你们忘了吗?!”

大皇子有些动怒,狐妖们都低下头。他们虽是长辈,但皇族与生俱来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那猎妖期呢?这也是私仇吗?”姓炼的不服气的反问。

“杀死一个毫无法术的人类来说对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就算猎妖人也不见得全都很厉害,但如果真和人类一命换一命,所有妖都死了也不一定够换。猎妖期是三界共同默许的事情,你若是不服,不妨去仙界提出抗议。”

大皇子说得很平常,不服气的狐妖们却都无话可说。

“不论如何,猎妖人与妖终究两不相容。那江小河可是七皇子带来受刑的,这送上门来的难不成还要白白放过?”有一狐妖忽然道。

“小七把她带来的?”四公主疑惑道,看向大皇子,大皇子也一脸凝重。

“我们可没本事把她从狩猎世家抓来。”另一狐妖道,“七皇子与风悦自小感情深厚,为她报仇也情有可原。”

“不错。”那岩赞同道,“七皇子可是亲自骗了那猎妖人给风悦抵命的,不可不说是费尽心机。”

“七皇子本来就魅惑天成,即使是天上的仙人也能迷下来,更不要说那不解情事的猎妖人了。”

“若是如此,后来又怎么解释?”四公主凤目一转,“他脑袋出什么毛病了要用离魂术跑上台去送死?本体又上哪去了?”

对于这一点,众位长老确实无话可说。就算令狐默早八百年不见的良心突然回来,也不会白痴到在那种情况下跑上去。只要稍微有点修行的都可以看出当时那种情况帮着杀人还说得过去,救人只是送死而已。

只是,令狐默又是什么时候厉害到能以人类的模样离魂不死了?而如今陷入昏迷的令狐默又该如何解救?

“令狐默?令狐默?!令狐默你给我出来!!!”

门外忽然喧闹起来,只听有人在大喊着,随着这阵喊声,几只小狐狸一路从外面滚了进来,然后两个略显狼狈的男子走进来。

柳木青眼睛一转,冲着大皇子喊道:“令狐默呢?让令狐默出来见我们!”

见他们一脸不善的样子,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四公主挥手让守门的狐狸退下,怒道:“你们算哪根葱哪根蒜?!在这里大喊大叫,以为狐族好欺负么?非要死到临头才知高低吗?”

柳木青正要说什么,傲炎扯了扯他的袖子,抢过话道:“我们只是担心我们的朋友,心急之下若有冒犯,还望体谅。”

“我从来不知道妖还能和猎妖人成为朋友的。”有狐妖冷讽道。

“那是你孤陋寡闻。”柳木青立即回道。

“你!”

“好了!”大皇子喝道,看向这一柳一狼两妖,“那猎妖人杀了我族人,如何处置是本族事务,两位还请趁早离开,狐族不欢迎无关人等。”

大皇子说得很冷,仪表气势里又带了身居高位掌权者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柳木青和傲炎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柳木青作了一揖,道:“可否让我们和贵族七皇子令狐默见上一面?”

大皇子面色稍缓,看了他们半响,才道:“小七受伤还未醒来,恐怕有所不便。”

柳木青再次与傲炎交换了个眼神,道:“昨晚若不是令狐默,我们是可以救走江小河的。”

无人说话。昨夜之事,大皇子四公主虽然只赶上了末尾,但剩下的人却一清二楚。

“当时令狐默已经昏迷,江小河将他交给我,要我带他走。若说江小河要杀他,就算是在当时那危急的情况下,对江小河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若说要救他,就更难以理解了,毕竟是在狐族,各位狐妖自是没理由对狐族皇子痛下杀手,留下他应是最好选择。但江小河没有,连做人质都没考虑过。她把令狐默送到我怀里,要我带他走,自己留下迎战。”说到此,柳木青抬眼将众狐妖扫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大皇子身上,“江小河虽然法术厉害,在人情世故方面,终究也只是平凡人类女子而已。令狐默媚术在妖界难有能与之齐名的,若说江小河也迷上七皇子风采,未必不可能。只是这其中还有些许疑点,若非两位当事者,恐怕没有办法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小七还在昏迷中,那江小河也没有清醒,你待要如何?”四公主问。

“我想请你们同意让江小河和令狐默见上一面。”柳木青说,不等他们回答又道,“只要让他们在一起,我有办法让令狐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