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见我哥。”
因着这句话,令狐默变回狐狸,被江小河封了妖气,带进了狩猎世家。
江家在西南角,江应苏则在最边上的小院里。倒不是受冷待,他养病需静,所以挑那儿。江小河这一支是本宗,旁系血亲住在以本宗为中心而建的房子里,再远的就在狩猎世家大庄园之外了。
江小河把令狐默带到江应苏面前时,他正坐在自己小院里看书,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有着出尘脱俗的气质。
这时,令狐默还是只红毛狐狸。
江应苏恬静的笑着,伸出手去逗弄狐狸,令狐默想躲又不太敢躲,只能睁着圆润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江小河。
“哥,这就是我说的狐狸。”江小河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江应苏的手指停在狐狸的额上,笑意淡了几分,“我猜也是。”收回了手指。
江小河在院子周围又下了个结界,才解开狐狸的封印,让他以人身现形。
变为人身的令狐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江小河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这是令狐默。”
江应苏虽然文弱,眼光却十分犀利。将令狐默上上下下细看了个来回,才微微的点头。
令狐默暗自松口气,在江小河的示意下也跟着坐了下来。
江应苏不再看令狐默,与妹妹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道:“事情我都按你说的办了,只是小河,最后还是要你自己去解释一下。”
江小河垂头不语,令狐默在桌子底下握住江小河的手,江小河看了他一眼,问江应苏:“垶哥怎么说?”
“他一直都很喜欢你。”江应苏叹了口气,“都怪哥哥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我以为……不说了,你还是趁早去吧,早点解决也未尝不好。”
“都在吗?”
“在。韩也回来了。”
“正好。”江小河说。
令狐默不知所措的握住江小河的手,江小河对他微微一笑,:“你等我,和我哥聊聊,我很快回来。”
令狐默放手,江小河看了江应苏一眼,他慢慢的点点头,江小河转身走出院子。
令狐默和江应苏看着江小河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江应苏看着院子角落的蔷薇树,淡淡的开了口:“你们不合适。”
令狐默有些错愕,一会儿之后才道:“我以为你同意我们在一起。”
江应苏看也不看令狐默,“人妖殊途,她是狩猎世家的人,你是妖族,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令狐默眼色阴沉,看着角落里的那一棵蔷薇,咬着下唇不语。
“天垶和小河的亲事是打小订下来的。从小河八岁起,天垶就守在她身边。我自出生后就体弱多病,母亲即使怀着小河时也是一心照顾着我,出生后更甚少关心,是天垶代替我们守护她。天垶教她识字,陪她练武习猎,为她打点狩猎时的衣食住行……没有人比天垶更爱她,天垶才是能给江小河幸福的那个人。”
令狐默不语。江小河开口承认了喜欢他的,她承认了的。
江应苏语气依然淡淡的,“小河性子虽然冷淡,却是极恋家顾旧的人。如果你们在一起,她将要面临众叛亲离的局面,狩猎世家将不会再容她,父母也不会谅解她,她的身份也注定了你们不会被你们族人接纳。况且,媚狐,你可以忍受得了十年二十年的守着她一个?不用十年,你便会倦了另起心思,到时候你让已经众叛亲离的小河何去何从?就算你可以守住不变心,但你是妖,她是人,她会慢慢的变老,日子对她来说会变得漫长而难以忍受,而你,却永远保持着这样美丽的形象,这种美丽对她来说会变得虚幻和可憎,然后,她或许还会因此而怨恨你……这样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死一样的静。
“离开她,趁你们还来得及退开!”江应苏断然道。
令狐默猛的抬头,江应苏眸子里的温润已尽数转化为精锐的光芒。
令狐默别开眼,神色有些茫然。江应苏看在眼里,不再言语,脸上显了几分极淡的悲悯。很久之后,听令狐默清亮的声音缓缓的道:“只要江小河不离开我,我就绝对不会放开她,只要我不放开她,她就绝对不会离开我。”
令狐默的嘴角微微的勾着,看着远处,眼里流动着震慑心魂的光彩。
“……人心易变,你就不怕她有一日后悔就不怕她最终会恨你?”
令狐默震惊的看向江应苏,江应苏眼皮低垂,淡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妖与人的爱恨情仇,多起于妖的痴缠人的善变,妖可以保持着和自己寿命一样长久的痴恋,人类却往往无法维持甚至几载的心意——妖的爱入骨,人的爱却多是流于皮相。
但是,被指责的却多是妖族。
一抹苦涩涌上喉咙,在舌尖缠绕,令狐默轻声道:“她若后悔,我,放她走。”
那一番话后,令狐默和江应苏不再说话。江应苏自看自己的书,令狐默则安静的坐在一边。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江小河才匆匆的出现在小院的弯拱下:“哥。默默。”
令狐默忍不住笑弯了嘴,起身迎住,拉住她的手。
那一人一妖手拉手面对面站着也不言语,背后的江应苏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江小河这才清醒过来。
“哥,我要出去了。”
江应苏抬了抬眉毛,不动声色的问:“狩猎?”
“嗯。狩猎。”停了停又加了几个字,“过几个月就回来。”
江应苏看了令狐默一眼,问:“事情处理完了?”
“嗯。”江小河垂下眼,“其他的,我打算晚点再说。”
江应苏看了他们一会,转开头,“快点带他走,别让爹娘看到。这次不妨长些时日再回来,我会为你先吹吹风的。”
两兄妹猜谜似的说了几句话,江小河便拉了令狐默的手离开。江应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长叹一声。
江小河三岁开始修习狩猎世家的法术,那时她还是朝着卜算星象方向培养。但她与别人不同。当时她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一个女孩,又是江家两个孩子中身体健康的一个,天资又好,因此被硬生生的拉入了高一个级别的狩猎子弟队中,成为了与天垶、韩白月、单燕飞以及江应苏同期的狩猎子弟,但其实单燕飞的三弟和江小河只差了几个月。而从一开始,江小河就完全不按照教导师的安排修习,她目标明确,为了替江应苏改命,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么劝,她只是默默的做着她要做的。五年之后,江小河已经将目标所需的知识都研究了透彻,在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后出来,她跑到江应苏面前,神情认真的说:“哥哥,小河保证,不论如何你都不会死,只要哥哥坚持下去,就会遇到很好的事情。”然后她给他施了一个咒,一个狩猎世家那时没人看懂的咒,即使是天才韩白月也是成为族长后才会的。江应苏并没有因为这个咒而身体好转,只是每逢生死大关,便不由想起当初妹妹认真的保证,便觉得应该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