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牛终于迈进了一步。在田里又走不动了。它奇怪自己为什么老得这么快。望着天上的自由飞翔的小鸟，牛羡慕极了。虽然那鸟比自己渺小几千倍，可它们是何等的自由啊！牛叹息了一声，把头埋向田里，然后又抬起头使劲地左右摇晃着，那些细小的水珠便四散开来。

牛终于向前迈开了步子。每迈进一步，它便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的老去，甚至死亡。牛害怕起来，几年前它还是一头小牛的时候，亲眼见到一条老得走不动的牛被五花大绑送进屠宰场。它也亲眼看到那头老牛在最后垂死挣扎时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睛啊！想不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最终免不了被人送进屠宰场。牛想起这些就害怕，怨自己为什么投胎变成了牛而没有成为人。

想到这里牛便流泪了。

牛想起了自己在几年前干了一桩惊天动地的事。那时是牛倌马二爷驾着它。马二爷对牛记恨又凶，好像牛压根儿就没有被人驱赶似的。那天中午，它又累又饿，实在迈步动了就哀求着想休息一会儿。——牛倌能懂它的话吗？听不懂！鞭子像下雨似的落在它身上。太阳疯狂地烤着，那些鞭伤干裂地疼。想起干裂，牛便渴极了。喝了几年又浑又臭的田水。那牛倌挥着鞭子拼命地打，还骂它“死瘟牛”。这一点牛便不服气了。因为牛认为：宁愿自己累死、渴死、饿死，也不愿意当死瘟牛瘟死。牛想：你牛倌骂我倒也罢了，干吗把我地老祖宗都骂了呢？假若我骂你老祖宗你牛倌愿意接受吗？牛这么想着，便感到更加地愤怒了。一种牛格地尊严被受到了侮辱。你想：你们人又人格，难道我们牛就没有牛格吗？牛越想越生气，便拼了命地回过头直冲牛倌。牛倌冷不防——贼，只听扑的一声，牛角像刀子一样刺进了那家伙的胸膛。哈哈！那家伙被牛角挑了起来，四足乱蹬，双眼白翻。牛只轻轻一甩，那家伙的身子就像烙饼一样飞了出去，再也不动弹了。到了晚上就死了。从此人对它都小心翼翼了。牛感到自己伟大极了。真正地做了一回英雄—为牛辈们做了一件功不可灭地大事。也为人类虐待牛辈敲了一次血的警钟。

每当牛想起这些便骄傲起来。同时也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地力量。它感到十分地奇怪，原先拉不动的犁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于是牛便想到了人类常说的那种精神——自强不息的精神。

牛有了这种精神认为自己还应当实现自己“远大的抱负”而奋斗不息——成为地球伤的主宰而奋斗。如果真又那么一天，牛的历史将从受辱的历史一下子变成英雄的历史。而它自己，将被牛辈们一代一代地传颂下去，永垂青史。

牛对人地古怪地脾气也十分憎恶。认为他们心胸狭窄，肚量不深。我们牛类们虽然不讲话，但，沉默也是语言。牛想，别看我们是沉默地，我们又丰富地感情——这一点你们人类哪里见过我们牛类为你们干活拉犁一辈子，到最终被杀地时候谁反对过你们人类？当然，现在我有点怨言。那是你们人类对我们不好，难道让我们牛类永远受苦一辈子吗？——笑话！我们牛类原本生活在大自然里，无忧无虑。我现在就是向往那种自由——自由，对，自由的生活才是我们牛类的真正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