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感此伤妾心 1.手把芙蓉朝玉京

  • 小夫人
  • grace_xhu
  • 2509字
  • 2008-06-23 14:06:55

一到了街上,我就把爹爹的嘱咐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东看看西瞧瞧,觉得这里的东西跟南方不一样,什么都新鲜。云天哥哥一边约束我别乱跑,一边告诉我东西的名称用途。他从小跟楚叔叔走南闯北的,知道的比我多得多。我觉得北方人说话声音很好听,就跟着学说,常弄的店主人笑个不住,往往高兴之下,也不要我的银子了,将摊上店里的小件货物送给我玩儿。有一家卖花树的老板,听我捧了几句瞎话,立即高兴地眉开眼笑,将在暖棚中精心育成的菡萏芙蓉选了好几枝给我,看得五哥直摇头叹气:“女孩儿就是占便宜,我出门从来就没有不付银子拿东西的事儿。”云天哥哥摸着我的头(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道:“娇儿性子讨喜么,又长的可人意儿的,人家爱见她,那也不奇。”正说着,有人道:“快,皇上要来了。”他俩忙拉我避到街边。

不一会儿,就有衙门里的衙役来肃街,用棍子拦了行人、市民、商户等退到街道的两边。云天哥哥知道我想见见皇帝,便慢慢拉我走到前边儿。五哥在另一边护住我。一会儿又是士兵来帮着衙役维护秩序,清理街道,拦阻人群靠后。再过一时,又来了许多太监,先拿水一遍遍净街,再铺了细细的白沙,再铺上黄沙,弄了大半天,更有士兵衙役大声喝:“跪下!跪下!都跪下不准抬头!”跪就跪么,那么凶干嘛呀?显你嗓门大是怎么的?还有健壮的士兵拿了长鞭在宫中虚舞,以警戒人群不得抬头观望。云天哥哥忙捂住我的嘴,拉我跪下,低低叮嘱我不要抬头。我只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撒水撒沙的声音,衙役们斥喝的声音。

跪得腿都酸了,还没见人来。我越来越不耐烦,刚一抬身,就听见静空鞭响。“低头!”有人高喝:“不准窥看!”我瞪了那穿官服的人一眼,他一怔,云天哥哥忙按下我的头,道:“叫你听话的。”我愤愤不平,可也不敢跟他叫板儿。只好躬身低头跪着,一边悄悄揉膝盖,一边在肚里骂那吼我的人的祖宗八代。“跪疼了?”云天哥哥低声问。我点头。“噤声!”又有喝:“不准说话!”接着是响鞭子的声音。哼!狗仗人势!云天哥哥悄悄伸手过来帮我揉膝盖。我冲他笑,他也回以一笑,极甜的。

正跪得我头晕眼花时,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儿,还拍着手。人群微有躁动。有人低低道:“快来了!”才来啊?这皇上也够折腾人的。这会儿才来,我心中抱怨,不过总也算等来了。

谁知这个所谓的快,也等了至少一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才听见远远的鼓乐之声。我怨归怨,心里还是很兴奋很好奇,这可是皇上耶!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呢。我打定主意等皇上一走近,便抬起头来看,谅那些衙役士兵太监也不敢当着皇上大喊大叫甩鞭子。而我么,反正是外地人,过两日脚底抹油溜之乎也,他们也未必找得着,嘻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就这么定了!

我偷偷看着地上的靴子,计算着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壮着胆子抬起头。拦在街边的衙役士兵大惊,但果然不敢吆喝,只呆呆望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得意地瞥了他们一眼,转头看向大街当中的人。

向右是绵绵不绝,衣甲鲜亮的羽林侍卫和太监,左边是看不到头的仪仗,什么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什么日月旗,朱雀旗,白虎旗,青龙旗,什么金瓜锤,朝天镫,鹅朱宫扇,还有好些叫都叫不出名儿来的旗子,宫仗,直把我看花了眼。皇上的排场真大呀,比江南的知府的排场大多了。还有那些羽林,个个头插雉羽,又神气又英俊,骑着高头大马,活象天上的神兵天将,看得我目眩神驰。回去后可有的对哥哥们说嘴了,哼,他们虽然走的地方比我多,可是这阵仗还没见过吧。

又一排宫女打着灯笼排扇过来,后头一乘几十人抬的大轿子,走的很慢,看上去重的很,可是抬轿的太监们却个个步履稳当,坐在中间的人是皇上吧?那就是辇吧?真大真奢华啊,坐在那里面一准儿很舒服吧?

辇的两边有两个青年骑马伴在两侧,辇左边的一个,穿着黄色衣袍,长的可真俊美,就象是爹爹书房里画中神仙,脸上含着微笑,见我在看他,忽的笑澜得更大了,我脸红,转头看向另一个人,右边那个穿着白色滚金边的袍子,头带紫金冠,容貌跟刚刚那个穿黄袍的有一两分相似,不过神色傲岸,很有点目中无人的样子,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唇红齿白,传说中的宋玉潘安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吧?可不知为什么,他神情中有一丝的忧郁,大约是见到那个穿黄袍的人在看我,也转过了头,我一怔,他的目光可挺凶的,吓得我忙垂下眼眼,想想又有点心不甘,重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他微微蹙了蹙眉,似有些不悦,可又有点无奈,只好一笑罢了。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笑起来可真有那种春风化冻的感觉,让人的心里暖洋洋的,直是开心愉悦。

我就这么傻傻地看他们走过去,似乎辇上的帘子微微动了一下,那个穿白袍的青年低下头,说了几句什么,又抬眼瞅了我一眼,我忙低下头,那辇便这么走过去了。我再度抬起头,看到辇后一个中年人骑着大马,看穿着也应该是王爷贵族之类的吧,长的也极好看的,而且神情和蔼,见到我在看他,他便也冲我微笑了,我觉得他的笑容可亲极了,比爹爹还可亲,便一直看他,他也盯着我,直到他走过去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很远了,我看见他微微侧身,冲身边的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人便纵马离开大队先走了。

我低下头,等人都走完了,周围人纷纷站起,云天哥哥扶起我,我腿都跪麻了,一时也走不动路,他便扶我到路边的茶铺休息。我边揉膝盖,边听周围人议论,原来那穿黄袍的是当今太子,穿白衣的是太子的堂兄弟,逸亲王的小儿子——元惇,京城人称小侯爷的。比太子小两岁,跟太子关系最好,在诸亲王世子中也最得皇上宠爱。十五岁时便封了“怡淳世子”,带刀侍卫,采邑五千,御前行走,十八岁时封“建安侯”,据说他出入宫廷就象回自己家一样,牌子都不用亮,直出直入,是京中第一得宠的公子。难怪他这么骄傲呢。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托生在王侯家么?换成云天哥哥,管保比他还厉害。后头那个穿紫袍的中年人就是逸亲王了,皇上最信任的御弟。他可比他儿子强多了,起码比他儿子谦虚和气。云天哥哥怪我不听话,说幸好皇上没计较,不然一定会掉脑袋。五哥问我他们俊不俊,我为了报复云天哥哥刚才责备我,故意道:“俊,俊极了,是我见过的最俊的男人,比画上的人还好看。”气得云天哥哥脸色发青。直到回到了客栈还没消气。我七哄八哄,又给他洗脚打洗脸水的,赔了半天的不是,他才消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