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记摘录2-7)
- 心死的日记
- 西子一
- 2919字
- 2007-09-10 16:53:14
心死的日记(长篇连载2-7)
2001年6月2日,星期六,晴
下岗回家
坐在列车上,我无心思看外面的风景,想了一路的心事。
这段时间,我在工地干得比较顺心,心情舒畅。经理还比较关心大家,经常改善生活,每天都保证有鱼有肉有水果吃,业余时间相对宽松一些,谁想干啥就干啥,想热闹就几个人在一起打牌、打球。我呢,业余时间主要是写作、上网,有时他们缺人了我也陪着玩一会,相互照顾嘛。
这种环境对我的写作是很有利的,两个来月里,我已在一家全国级大报上发表几篇文章,实现了从省级报向国家级报的突破。我想埋下头来大干一番,争取写上几篇有影响的中短篇小说,在文学之路上再跨出一大步,争取混出点小名气,以后再发表文章就省事了,甚至编辑还会主动向我约稿呢。当然,成为《榕树下》的签约作者后,我有义务把自己的作品全部交给该网站,由他来全权处理。但这道理是一样的,咱自己水平越高,他推荐我的作品的成功率也就越高,他的积极性也越高,对双方就越有利。这实际上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物理学上叫正反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雄鹰要在蓝天上翱翔一番。可一飞起来,我才发现自己是一只受伤的鹰,一用力飞就觉得伤口巨烈疼痛,就要一头坠在大地上。我的伤不在身体上,而在内心深处,那就是担忧我那可怜的儿子。我在外地特别想念儿子,可每次往家打电话,要么他不在家,要么他只应付着给我讲一句“爸爸好”就连忙掉头而去。我在电话中也常和妻争吵,以至于我不想给她打电话了。如果长期这样,儿子肯定是彻底耽误了,我在外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况且我也不可能挣太多的钱,因为我没有任何官职,单位分配全看你地位高低,当一名技术人员你干再多也没用,也同样要受层层剥削和欺骗,还要口口声声对领导感恩戴德,感谢领导给自己饭吃,感谢领导没让自己下岗。我发现自己这几年事实上等于在回避,回避妻子,回避儿子,甚至回避社会。而儿子的问题是回避不了的,越往后拖越被动,代价越大。我甚至已经预感到我这种态度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了,换言之,儿子恐怕已经失去了希望了。记得我临出差时,儿子拉着我的手说“爸爸不出差,爸爸不出差”并流露出焦急的企盼的目光。儿子在我头脑中的形象一直定格成这个画面。他作为弱智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也是够感人了,因为这种孩子对人是百分之分的真情,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苦苦思考,我终于向经理正式提出:因家里有困难,我愿主动下岗,回去不干了。他困惑地望着我“是不是我哪点没在意,对不起你了,请你提出来,我一定改正。咱们配合挺好的,到了年终,我还要在领导面前为兄弟们争奖金,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我诚恳地向他说明了我的困难,并感谢他对我的照顾。同事们知道后,纷纷留我。但我已下定了决心,他们都感到惋惜。其实,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十分痛苦的,因为我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走的那天,我都流出了眼泪。全体同事一起把我送到火车站,还有一个同事和我一起回去。
今天上午十一点,我和同事乘T87次特快抵汉口站。出了站,我要了一个出租车,在行包房取出行李上车,连人带行李一次性运到家门口。我让司机在楼下等着,我一次提两个箱子上楼。一敲门,是儿子聪聪开的,他高兴得拍巴掌:“爸爸回来了。”我把行李放在门口,示意他快点进屋,十岁的孩子了,还不能帮大人干活,还要担心他别跑丢了。共有七件行李,我一个往返四次才全部拿了上来。
一会,妻从厨房里出来,打个招呼:“伙计,回来了,这回弄得好神秘,电话也没打。你下去买点青菜吧。”我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刚要出大门口,见了楼下的小张。她说:“你岳父母都来了。”我大吃一惊,但表面上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知道。”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到家我就问妻:“爸爸和妈妈来这了?”
“来了,刚走一会,坐飞机到上海游玩了。你也是,怕见岳父母不敢早点回来。”
“凭良心说,谁告诉我他们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哇,当的什么女婿!”
“我没对你说吗?”
“你怎么说?十多天以前,你说岳父在一家宾馆招待你,我才知他在武汉。岳父在这呆多长时间,走没走我一概不知。后来你又说你要到小三峡出个短差,别的什么都没说,根本没有提岳母的事。我现在才明白,你到小三峡也是和二老一起去的。”
“是的,可舒服了,真好玩。”
“你要是打个电话,我提前两天回来绝对没问题。”我说话有点急了,便不说了。刚回来,夫妻团聚,应该开心才对呀。
我确实想岳父了,因为已经五年零四个月未见过他的面,近两年他在外国,我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过,真的好想念他。去年六月以来,我渴望与国外的岳父通电话,便买了一个能打国际长途的IP电话卡。我多次在电话中向妻子要他的电话,可妻的回答一直是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去问我妈。”说实在的话,我最不情愿给岳母打电话,她不仅在电话里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让人很伤心。等了半年,实在受不了啦,我只得硬着头皮给岳母挂电话,她说:“过一个月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来电话吧。”我只想表达一种亲情问候,并不是一定要岳父给我办什么事,可人家像防贼一样地对咱防范甚严,咱也无可奈何。今年四月份,妻又是先斩后奏,到BJ后才通知我。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岳父已经回国了,可妻根本没有提这事,其他人从来没有与我联系的习惯,而我又不能多问,这样一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弄复杂了,最后的结果是我啥都不知道。记得以前我也曾主动与他们联系,打听亲戚的近况,可人家一律不感兴趣,反而怀疑我别有用心,时间一久,就挫伤了我的积极性,我也就不再多嘴了。“大胆的奴才,掌嘴!”——我在有关清朝的电视剧上常看到这样的情景。
其实,我这次本来是应该能和他们见一面的。我原计划是三天前回来,后来同事有事,就等了他三天。昨天一大早到了BJ,在那转车呆了一个白天。没想到BJ热得反常,气温达38度之高,热得人无法在外行走。我们两人尽管取消了游览计划,只在前门全聚德吃了顿烤鸭,饭后正赶上市内交通高峰期,车子走上一公里左右就要遇见一个红灯,这样到了西站,还是错过了T37次特快,无奈只得临时买了当天晚上十点的T87次车,比T37晚开三个小时。也就是这三个小时,使我未能见上二老。看来这是天意,是人所不能抗拒的。
二老的身体还好吧?他们玩得还开心吧?谈完长辈的事,我又想起了儿子。妻讲,她昨天下午把儿子从济世之家接了回来,与二老见了一面。二老说,对孩子要耐心,只当自己养了个小猫小狗,多训练他。
由儿子又谈到她的弟弟――子弟子弟嘛。她说,弟弟现在自己弄个车开,你到BJ的话他可以开车接。我说:“这回在BJ时间短,所以没有跟他联系。”她大概看出了我在说谎,显得很平静。实际上,我在京城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并且我到一家报社办事时发现,岳母的家就在附近一公里左右。此前,我还给他们买了几斤海货作为礼物。可是,当我和他们的空间距离从一千多公里缩短到一公里时,我感到和他们心灵上的隔阂还是那么的深,丝毫不因空间距离的缩短而减缓。我带着手机,路边公用电话特别多,要给他们打电话特别方便。但我拿起电话,犹豫好久,还是搁下了,算了。话不投机,不如不说吧。我找到了几十公里远的一位朋友,在一起吃了顿饭,谈了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