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假三天,我妈恨不得一天给我做八顿饭,好像我去了学校就要忍饥挨饿一样。雷平山来接我的时候都被我妈给我准备带到学校的吃的东西震惊了。
“咸菜你就别给雷蕾拿了,学校菜里放盐“
“炸鱼味道多大啊,一会弄我一车都是这味儿“
“这是啥呀这是,带一堆地瓜干干嘛,有水果谁吃这玩意儿“,雷平山比比划划,却嘴上一套手里一套,拿着我妈小院种的黄瓜爱不释手。我妈直接给他一个白眼,雷平山就闭嘴了,他刚想放进嘴里的黄瓜也乖乖的放下了。
雷平山的车慢慢的驶出了村口,一直挥手的村花女士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直到看不见。我的心里泛起了酸痛的感觉,像无尽潮涌消散不去。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我无法控制这种感觉,只能任由他们泛滥,游走在我的脑袋里,还有身体上,致使我头脑发胀,心里难过,胃里反酸,呼吸急促。“我想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不受情感的拖累和摆布,想多无情就多无情,我讨厌这沉重的,偶尔也会令人窒息的亲情,没感觉没挂碍那该有多好啊。
我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没有,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心里都是村花女士站在村口落寞的样子。
雷平山倒是兴致不错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配合着嘴里哼出的调子打拍子。看上去有什么特别让他高兴的事儿。
我和他向来活在两个世界。
“雷蕾下周末我请吃饭,你也来呗,万客楼的菜特别好吃,给你爹个面子呗“
“不去,周末我要去书店“拒绝。
“去呗,你爹35岁生日,拢共一个多小时就完事“强硬拒绝。
“不去,路不熟“
“没事,小南也去,你俩可以一起回学校“
“不让你白去,你爹给你加生活费“雷平山还讨好式的推推我的肩膀,“200,这次给你200出场费“我看了一眼雷平山有点祈求的小眼神,还有翻了一倍的生活费,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雷平山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和你妈一样,啥都叫不动,就钱能。
我回他:再说我妈我可不去了。雷平山乖乖的闭了嘴。
我有我自己的小心思,我就想多和周小南待一会儿。靠近和打探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一个刚到青春期的少女,满怀羞涩而不能与外人道的小心思,暗暗雀跃的小秘密。如果少年维特只有这一小点烦恼,倒也不会太恼人,但我的成长好像从来都是在疾风骤雨中,而我那表面和其他孩子大同小异的命运下,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伤痛长年累月的结果下行成伤疤,伤疤上又会出现创口,在我伪装的毫不在意的外表下周而复始不断往复,而这一切伤痛的缔造者——我的父母,却对此一无所知。或者,他们无暇顾及我的伤痛,与他们毫不自由的灵魂下,小孩子的伤痛都显得那样轻飘飘,那样的无需理会。
三日一别,校园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依然是这所学霸众多中的军事化学校中的被学业所困扰的学渣,那种自己走进校园后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沮丧的五味杂陈的心情让我的胃里和心里一样不舒服。我捏着雷平山给我生活费买了两瓶可乐和一堆小零食,我现在急需找到我的好朋友——亲爱的小舅妈苏妍,一起用她古灵精怪的话语和大咧咧的性格来让我忘掉这些烦恼。
但很可惜,苏妍还没有来。周丽梅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连我进宿舍都没影响她丝毫,显然,她不能与我共悲喜。我料想苏妍也快到了,便给她床头留了字条:我在老地方等你,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说起来这个“老地方“,也是很有意思的发现。我和苏妍午休的时候经常在校园里逛来逛去,有一天就逛到了后操场,后操场有一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被铁丝网围着,从外面望过去,里面一派阴森可怕的质感,想象力丰富的苏妍马上想到了不少她小说里看到的校园恐怖故事,拉着我想走。可我却想起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片小树林,野孩子属性立马觉醒,必须就去看看才罢休。
终于在墙角出被我找到铁丝网的一个缺口,拖着带着哭腔的苏妍进入看个究竟。外面看上去杂草丛生,气氛诡异的小树林,里面确实别有洞天一片宁静和清爽,这里没有学业的沉重,只有鸟鸣清脆树荫清凉。围墙边还有一处年久弃用破旧不堪的木质舞台,旁边还有几块搭起来的旧砖头,看来,早就有人从这个角落翻墙出校园。“我们发现学校的秘密通道了哦“苏妍惊喜的说。而我,失而复得了一片可以听风经过树顶的声音的小树林,我和苏妍约定,以后这片树林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午休的时候我们就常常跑过来说悄悄话。
我一个人提着一袋子零食,躺在“秘密基地“的旧舞台上,看秋天蓝盈盈的天空飘着几顿悠闲的流云和微风轻轻刮过树顶的样子,享受着午后阳光烘烘烘的感觉。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想着想着就迷糊了。
就在我似睡非睡之间,忽然感觉自己被用力的推了一下,睁开眼睛,脸的正前方赫然的出现一个球状物遮住了眼前的阳光,我当时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挺起身,结果,我的头和“球状物“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一声“嗵“和两声“啊呀“就这么不约而同的发生了。我眼冒金星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看清蹲在地上的揉头的家伙。虽然班级里的同学我还认不全,但对这家伙印象比较深刻,第一天开学就因为上课捣乱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罚站一堂课,回到班级的时候不仅不羞愧还高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平时抓弄女同学也很拿手,这家伙确实比较思想跳线。
“陈致远,你干嘛“想到刚刚我们俩那个剧烈的碰头礼,差点就初吻不保,我脸烧的很,有点懊恼。
“我刚翻墙过来,看见一人躺这儿“陈致远缓了缓坐到我旁边,表情很是无辜的说“我还以为你自杀了呢,我是在唤醒你啊雷蕾同学,没想到你头这么硬,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你才自杀呢“
“不自杀你搞的这么诡异干嘛,你们女孩子真是……“陈致远故作深沉的摇摇头。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翻墙进来?“
“我家就住学校隔壁,翻墙比较快啊“陈致远理直气壮,随后又不无担忧的问“你不会告诉老师吧?“我摇摇头,表示不会。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的家伙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我也不告诉别人在这儿看见你“陈致远举起他的手掌说“来,我们击掌为誓“,我勉为其难的拍了一下,这时候苏妍过来了,看到我和陈致远不仅并肩而坐,还“手拖着手“她“聪明“的脑袋迅速发挥想象力的指挥她的嘴巴冒出这样的惊呼“你们俩在谈恋爱吗?“我和陈致远面面相觑,陈致远拍拍脑壳说“不要乱点鸳鸯谱好吗?我的官配是古丽“,呸,他简直痴心妄想。
我把前因后果给苏妍讲了一遍,苏妍刚刚还像发现了彗星撞地球一样的亢奋状态恢复到了“你们好无聊,就这点料“的表情,但陈致远喜欢古丽这事儿倒也让这位八卦小天后有了一些安慰。最后我们说定,今天这些事儿都是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为对方保守秘密,应该是快速交友的最佳途径了吧,陈致远就着这层关系,经常让我和苏妍帮他给古丽送情书。
那天下午,因为这么一场小风波,我的糟糕的心情就此烟消云散了,少年维特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转眼和雷平山约好吃饭的周末到了,刚一下课周小南就来接我。初秋的天气少了一些燥热,多了一些清爽,因为下午休息,本来是应该是安静的午休时间,现在变得热闹起来,平时大家都是裹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美丽也好,帅气也罢,都会变得平平无奇,毫无美感。现在校园里大多同学都穿上了自己准备的衣服,严肃气氛的校园一下子多出些许的阳光活力。周小南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搭配着一件白色的卫衣白色运动鞋,显得特别俊朗清逸,而我还是一身偏大的校服,一头短发,和周小南并肩总有一点不自信,就故意走慢一点,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万客楼离我们学校并不远,一路上周小南都是一副心事丛丛的样子。他问我“你爸爸的事情你都知道吗“我是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明所以。他饶有深意的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雷平山虽说是爹,但从小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从我记事开始,他只要回家就是我妈吵架,我在他眼里是没什么存在感的,饭都没在一起吃过几顿,实话实说,十二岁的我虽说对雷平山是很不满的,但我对一直没拥有过的父爱其实是非常渴望的,哪个女孩子不想躲在自己父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成长?但当你长久的不拥有那件东西那些感情,你只能假装不喜欢不想要,以此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和情感,大人如此,孩子如此,少年亦如此啊。
我的小脑袋飞速的运转着,反复的思考着周小南好像很有深意的话,但并没有什么收获。我们俩没一会儿就到了万客楼。
我怎么也没想到雷平山会给我那么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