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门内,只见一个宽绰大厅,靠墙处摆放着一座祭台,霍钧鸿走近一看,祭台前幽暗的烛火微弱跳动着,照耀着正中一块灵牌,上写着“兵部侍郎诚毅忠勇伯钧昶将军灵位”。霍钧鸿心中一怔,这不正是从未见面的亲生父亲的灵位吗?十五年了,自己从未想过,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与生父相逢。他继而想到,自己的养父母如今下落不明,不由得悲从心起,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祭台前的案桌上摆放着一个不大的香炉,里面还插着寥寥数支燃尽的香枝,案桌上还摆着一束供香,霍钧鸿拿起数支香,点燃后插进香炉,然后在案桌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向灵牌俯身磕头,久久不愿起身。他回想曾经在铜镜里见到的场景,那是一片人间地狱,依稀见到母亲的模样,对于父亲的音容笑貌没有得到一丝的感应。他心里一团乱麻,努力回忆着,想从脑海中找出一点线索。
正当霍钧鸿沉浸在回忆中,突然膝盖下的蒲团化为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困住,霍钧鸿心下大骇,奋力挣脱大网束缚,可那张网似有灵性,越是挣脱越是收紧,直到无法动弹为止。这时从大厅右侧小门走出一个青衣中年人,面容消瘦,留着一撇山羊胡子,阴恻恻笑道:“小子,这网可是用西洲千年寒冰蛛所吐之丝织成,刀砍不断,火烧不烂,你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山羊胡子走近前来,打量了霍钧鸿一下,轻蔑说道:“原来是个开脉境的雏儿,我这寒冰蛛网可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说着他“啪啪”在霍钧鸿身上点了两下,霍钧鸿顿觉全身元气一窒,再也无法运转。然后他手腕一抖,将寒冰蛛网收起,双手飞速在霍钧鸿身上游走,摸出霍钧鸿怀里的一枚铜镜,仔细翻看。山羊胡子见这枚铜镜锈迹斑斑,黯淡无光,说道:“你小子身上带着这块破铜烂铁做什么?”又瞄了霍钧鸿一眼:“瞧你这个穷酸样,想必不是什么宝贝”,说完将铜镜往霍钧鸿怀里塞回去。
山羊胡子将霍钧鸿提溜着,走到后厅,往墙上一按,原本平坦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狭长通道往地下延伸。他拎着霍钧鸿从通道走下来,通道灯火幽暗,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方。许久,山羊胡子停了下来,只见通道两边分布着十余间独立的监舍,接着昏暗的灯火,霍钧鸿依稀看见有每间监舍里面分别关押一名囚徒。山羊胡子随意打开一间监舍,将霍钧鸿丢进去,自言自语道:“最近这里有点热闹,监房竟然不够用,好些年没有这么拥挤过了。”说完,把监舍锁上,哼着小曲离开了。
霍钧鸿怔怔站着,监舍里一股霉味伴着尿骚味直往鼻孔里钻,熏得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这时墙角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兄弟,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坐下与我一谈。”霍钧鸿回过神来,只见角落里半躺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他心中有一丝惶恐,转念一想,眼下不知身在何处,向这个人打听一下也无坊,说不定可以了解一些情况,为接下来做打算。他缓缓走到此人身旁,在距离有四五步的地方坐下,说道:“这位前辈,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冷冷说道:“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人间地狱。”“不知前辈这话做何解。”霍钧鸿小心问道。那人道:“此地名唤镇匀冥狱,凡入此狱者,有来无回,必死无疑啊。”霍钧鸿听得此言,如坠冰窖,心想若真如此,自己的亲人去向、身世谜团可就成了再也解不开的谜了,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活下来。沉思了一会,霍钧鸿说道:“前辈,我只是一介平民,素来与人无冤无仇,不知因何会被囚禁于此。”那人高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管你是平民还是高官,来到这里统统平等,都是将死之人了,哈哈。还有,可否告知你是哪里人氏?为何来此呀?”霍钧鸿说道:“我是延陵郡安平镇采云村人,来京城寻找父母下落的,只因对京城道路不熟,误入此地。”那人嘿嘿一笑道:“延陵郡距盛京近两千里,这距离可不短啊。京城这么大,你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误打误撞被抓进来,小兄弟你没有和我说实话哦”,那人接着说道:“不过情有可原,毕竟你我初次见面,你对我有所防备也是正常的。”说罢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了。
霍钧鸿见状,也就不再多问,他倚墙坐下,回想这一路所经历的种种情景,心知身陷此地必然凶多吉少。只是这镇匀庙为何会有钧昶将军的灵位,又为何会在这里设立牢狱,其中有太多令人费解之处。他被引导着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被关进牢狱,仿佛进入一个圈套。他心里明白,所有这些疑点,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就是自己的身世和钧昶将军之间的联系。他摸了摸怀里的幻影宝镜,自从离家以后,这面镜子从不离身,它里面还隐藏着许多秘密等待自己参悟,只是在前往镇匀庙之前,将养父母留给自己的包裹里的襁褓和书籍交由彭尧保管。幸好这面铜镜没有被山羊胡子没收,否则要找回恐怕是不可能了,看来今后一定要把它保管好,不能让它在自己手里遗失。
不知过了多久,山羊胡子带着两个人,从霍钧鸿对面牢房里提出一人,不知带到哪里。大约两个时辰过后,那人又被拎着回来扔进牢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应当是经受了残酷的折磨。霍钧鸿见此情景,不免心有戚戚。
“小兄弟,这人看着估计只剩半条命了,也是可悲可叹哪。”同牢房那个披头散发之人开始说话了。
“他们为何如此残忍?”霍钧鸿愤懑道。
“残忍?呵呵。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无能,被人擒住,这世上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你比别人强,你就可以制定规则;你比别人弱,你就只能服从别人制定的规则。”那人冷笑道。
霍钧鸿不由得高声分辨道:“前辈这话说得过于绝对了。若是规则制定的公平还好,倘若规则制定的无理无据,弱者必然反抗,只怕强者的日子也不长久。”
那人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正义感的。很快就会提审你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反抗。”
霍钧鸿心里不由得一颤,犹自强辩道:“我自问并无做过亏心之事,不怕他们如何对我。”
“你这就错了。看来你还不知其中关窍,你来到这镇匀庙,就是一大错误。”那人说道。
霍钧鸿道:“照前辈这么说来,这边的人都是因为来镇匀庙的缘故,被擒住关在这里了。”
那人道:“你总算有所领悟。”
霍钧鸿道:“难道参拜钧昶大将军之灵位也算是有罪?据我所知,钧昶将军在世是可是当朝兵部侍郎,为大晟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那人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也难怪,你初入京城,消息不甚灵通,可以理解。据传,当年钧昶将军身怀异宝,引人觊觎,招致祸端,导致全家被灭门。这些年来,江湖上许多人都在寻找异宝下落,然而至今没有一丝头绪。”
霍钧鸿闻言,心中狂跳,钧家之事关乎自己身世,成为自己的一个心结。他忍住情绪波动,平静问道:“那钧昶将军是被何人灭门?可曾听闻?”
那人摇头说道:“钧家灭门之事至今还是个谜。有传说是世外高人出手,也有传说钧昶将军修炼逆天功法招致天谴所致。”
“敢问是何异宝,竟引得天下人如此狂热。”
那人道:“具体是何物,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此宝藏有轩辕帝所铸宝鼎玄胄鼎的下落线索。”
霍钧鸿心中一动,这人所说得异宝莫非和自己怀里的幻影宝镜有关?只是目前无处求证,当下自己身处险境,首先要想办法生存下来,保住幻影宝镜,再找合适的机会解开其中的秘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攀谈,霍钧鸿渐渐和那人熟络起来。原来这人姓蓝名天破,来自晟国南部东越郡,是当地大帮派卧龙帮的一名长老。他受帮派委派,潜伏京城多年,打探钧家异宝下落,数月前来到镇匀庙寻找线索,不料因此被困此地。蓝天破本就健谈,加上被关押多时,无人和他对聊,心中烦闷,如今遇到霍钧鸿,忍不住打开话匣子说得尽兴。
霍钧鸿听完蓝天破絮叨,心生疑惑问道:“先前听前辈说,一旦被囚于此,必死无疑,蓝前辈如何一直安然无恙?”
蓝天破淡淡说道:“他们没有马上杀我,只因我身上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不过死是难免的,时间早晚而已,我早已看开了。物方生方死,日方中方睨,十八年以后爷又是一条好汉。”
霍钧鸿说道:“蓝前辈如此豁达,令人佩服。”
蓝天破说道:“霍小兄弟,我看你的修行只是刚刚入门,也不是出身豪门大户,为何会来镇匀庙,不知和钧家有何关联?”
霍钧鸿说道:“我乡下父母不知何故失踪,听说被人带到京城,我就一路误打误撞寻到这里,然后就被关押起来。”
蓝天破斜睨了霍钧鸿一眼,说道:“真是如此?”他显然不信霍钧鸿的说辞。
这时,牢房外走道传来脚步声,霍钧鸿心知应该是提审自己的人到了。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宝镜递给蓝天破,说道:“蓝前辈,这面镜子是我乡下心上人赠予的定情之物,请前辈替我保管,若是我回不来,就转赠前辈了。”
蓝天破接过铜镜一看:“哎呦,这一面破镜黑不溜秋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珍惜。也罢,看你如此专情,我就先替你收着。”
牢房门被打开,山羊胡子出现了,他带着两个手下挟持着霍钧鸿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