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事了无痕

那年谢梦瑶不过一十二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再加上其母李子涵早逝，其父谢晋又是一心忙着完成妻子临终托付。所以，使得谢梦瑶养成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格，为人古灵精怪又急公好义。那年如同往常一般，拜别罹教主一家，随父在江湖闯荡。起码下山之前，谢梦瑶只当这只是一次平常的江湖旅行，虽有期待，但也只是些许期待而已，却没有想到遇到自己一生所爱。

那年的张远——远公子不过十岁，本应该是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知道一夜之间，家人身死，家门被污。在泥泞中仓皇逃出，满心仇恨，郁结难平，一身狼狈，满眼苍凉。虽是逃过一劫，但也落得一身伤，满心灰暗，只觉了无生趣。曾经温润如玉，才情出众的大家之子，靠在泥泞中蜿蜒爬行，只为那一线生机，满腔仇恨。最后，气力用尽，虽是不甘，但也只能晕倒在大雨滂沱的荒凉小径中。

这样的两个人偏生相遇，也是上天怜惜，倘若谢梦瑶不是急公好义乐于助人热情活泼的小姑娘，也许终究这两人也只是错过。偏偏谢梦瑶热情大方，正巧那日追着一江洋大盗到此，看到泥泞中的小小孩童，浑身鲜血，眉头紧皱。几番思量放弃追赶江洋大盗，带着张远回到了他们在京中的落脚之地，一个很隐蔽的小村庄。所以说缘分两字却是难得，许是这个地方过于隐蔽，张远在昏沉睡梦中躲过了一劫。

好在谢梦瑶自身医术非凡，终于将张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看到这个小弟弟一身伤，终日为噩梦所扰，竟母爱泛滥，对张远疼爱有加。只是清醒后的张远，不哭不笑，眼中只有犀利的剑，仇恨的光，终日不言不语。为此谢梦瑶想尽办法，终日陪伴张远。一年之后，张远终于有了表情，理所当然跟谢梦瑶姐弟。直至后来张远被谢晋收为徒弟，两人更是终日相伴。

许是张远天赋极佳，虽是十一岁方开始练武，但是进境颇快，隐隐有超过谢梦瑶的架势。气势也好理解，谢梦瑶虽然天赋极佳，但是所学庞杂，再加上时不时的出去抓个江湖败类，进境反而受阻；而张远心中充满仇恨，再加上心中满是仇恨，竟有后来者居上的情势。

这日，两人比武完毕，再次以谢梦瑶的失败告终。其实张远已经在让着谢梦瑶了，只是今日走神才赢了谢梦瑶。谢梦瑶怒了，于是一个人离开隐居之地，自己一人往市集而去。

当时的谢梦瑶不过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豆蔻年华，风姿卓越。因为还在生气，逮着街面上行凶的混混，一顿饱揍。谁知偏巧碰到微服出巡的四皇子凰天锐。许是看惯了宫内低眉顺目的温顺女子，看到柳眉倒竖，英姿飒爽的谢梦瑶，凰天锐只觉得眼前一亮。而谢梦瑶被人觊觎仍不自知。

那时的凰天锐因着幼年变故，从小对人示弱，除了当时的皇帝无人知其本性。故而此时的凰天锐只是一个温文君子，风度谦谦，并未展露他灼人的风华。只是自认为一向掩饰的很好，不想却被谢梦瑶识破野心。如果说凰天锐原来只是想要逗一逗谢梦瑶的话，此刻却有几分认真。从张贵妃去世之后，多年来活得战战兢兢，自觉深藏不露。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好的让王皇后族人及各位皇兄皇帝放松了紧剔。然而，看起来很是单纯的谢梦瑶却偏偏看破他的行藏，凭什么？

之后的凰天锐开始不断纠缠谢梦瑶。这人太会谋算，又加上少年多情，面貌英俊，一身贵气，久而久之，二人竟是相爱了。年少总是易冲动，再加上自小无人告诉谢梦瑶女子行为规范，一来二去竟是怀孕了。

等到张远发觉时为时已晚。那时的张远已隐隐约约知晓情爱，只是满心仇恨，只好放手，希望谢梦瑶幸福。谢梦瑶不懂这人世的法则，他却是懂的。所以，一日跟踪谢梦瑶找到了凰天锐，原是想让凰天锐负起责任，明媒正娶谢梦瑶。谁知见到故人，表兄弟俩不免唏嘘。复仇心切的两人一番合谋，出于各自目的，达成一致。

于是，那年的考生中出了一个张院，文笔大气，气韵天成，竟是和了当时各世家大族的心思，在殿试上当场被指为状元。

与此同时，刚蜕变成女人的谢梦瑶，满心欢喜的准备着迎接着新生命。甚至想好将来怎样疼爱自己的孩子，一心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尝受自己幼年苦楚。却不知那方凰天锐却是正准备迎接侧妃进府，更不知道凰天锐早已妻妾成群。

直到一日，自己所住的锦阁被四王妃造访，才知道事情原委，那一刻只觉得心念成灰。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竟是欺骗自己的祸首。好在这王妃是真的爱着凰天锐，此行不过是提醒凰天锐与谢梦瑶他们的行踪已被看透，并未伤及谢梦瑶。

谢梦瑶只是不相信，固执的等待一个解释，却只等来凰天锐亲手熬制的堕胎药。本来谢梦瑶医术了得，辨识药物轻而易举。只是错就错在她信错了人。从来没有想过曾对自己百般呵护的人会亲手加害自己的孩子。他明知道这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还是喂她喝下了那药。在药物入口的那瞬间谢梦瑶已意识到不对，待要吐出来，却是被凰天锐锁在身下，捂住嘴，强迫喝了下去。

药性很快，很快谢梦瑶便觉得腰下坠的厉害，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她本是那等爱憎分明纯粹的女子，眼中的泪倔强未落下，只是死死的躺在那儿。而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凰天锐也早已踉跄而出，无法面对谢梦瑶那冰冷的神情。他以为等他过后解释，她总会原谅他的。只是没有想到她做的那般决绝。

不爱即恨，本性善良醇厚的谢梦瑶懂得了恨的滋味。不顾身体虚弱，入府刺杀凰天锐，只是当剑指向昔日爱人之时，终究无法下手。那时她看着他周围倚红偎绿，妻妾成群，只觉自己荒唐的可笑，这就是自己认定的良人。那一刻，谢梦瑶看着凰天锐恨得厉害，却更恨自己有眼无珠，最后却是笑了。满眼苦涩，周身了无生意。待凰天锐觉出不对，自己带人去追，却只看到那人在悬崖边对着他笑得明媚，仿若初见。明明该宽心的，只是凰天锐此时更为惶恐。果不其然，只听那人低声道：“若是当初没有遇见你就好了。”转身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凰天锐只觉得肝胆俱裂，尚来不及反应，便隐约看到身边一道残影而过，亦是纵身而下。凰天锐自己在崖边枯坐三日，派出去的人仍旧没有谢梦瑶的消息，只觉得自己半生争斗似乎都没有意义。三日间他枯坐，伤心无奈绝望，王妃始终在他身后。他坐了多久她便陪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