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话 生死片刻知心意

我听他的话心下一沉,一瞬间眼前浮现出的不是旁的竟是一张沉郁的俊颜,看到的是他阳光下好像随时都会溢出的悲伤,恍若能嗅到他靠近时那种香气,耳畔是他的声音:“念盟,今日你的胭脂格外好看。”

“呵。”一滴泪落下,我张开双手合上眼睛,喃喃低语:“是何时……”

没有想象中的痛,反而是身后那人低低倒吸了口气,我张开眼睛看到地上一枚紫檀佛珠滴溜溜转着,心中一下子安生了下来——是傅当归来了。

“你个臭小子,臭小子!”傅当归从门口急急的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去打身后男子的头,偏偏他还比那人矮了许多,只能跳着打,愣是让画面生出一些滑稽的感觉。

“师傅……师傅……”那人措手不及,叫了两声就不吭声了,只站着甚至还矮了矮身子让傅老头更好打到。

“算了算了,老头,先把我胳膊接上吧。”我看这件事我如果我插话这事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只能托着我的胳膊横在他俩中间。傅老头听我说话停了手,气呼呼的瞪了那个男子一眼,手里的动作也算麻利,三下两下就绑好了我的胳膊说:“一会儿忍着点疼哈,不过也就一下的事情……一,二,三……好了……”

我正松了口气,就听他继续问:“你刚刚说,是何时?什么是何时?”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我扭着刚刚被拧过来的肩说到,一转头就看到那个男子拢了拢眉,傅老头也终于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拽着那个男子的衣服就到我面前说:“我不争气的徒弟,傅白术。”

竟然是他?我挑了挑眉,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傅白术面色上算得上帅气,只是冷的可以,一双剑眉星目时时含着凌厉的血腥气息,小麦色的肤质配上他一身黑纱描花衣袍更添他冷硬的气质。但看他穿着,黑袍上有暗红丝线与金线描的盛开蔷薇,可见也是个精致富贵的人。

这傅白术我是听傅老头说过的。

人都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是虽是王土,却也有信仰至上的地区,恰巧就有这样的边缘地方信仰着不知何时发展起来的万蛇圣教,在我的理解中,这万蛇圣教恰似我听闻的苗疆宗教的传说,只是更阴毒了些。这万蛇教中人可御蛇伤人的本事还在其次,更让人瞠目的是他们教中流行攀比,比较的不是旁的,而是谁豢养的毒娃更加厉害。所谓的更加厉害就是指谁豢养的毒娃泡过更多的毒物,斩过多少的人头。这些故事本与我,与傅老头都没有关系,只是当年万蛇教教主所豢养的毒娃,正是傅白术。

“傅白术是弃婴,本是被万蛇教底层的教徒捡回去豢养的,但被发现脚生十二脚趾之后便被当时的教主尊为圣童,受万毒浸泡,又得那个阴阳人教导,杀人更是家常便饭,性子养出了这样的阴厉。”当时傅老头说这话时,脸已然有些痛苦的神色。他灌了一杯酒道:“我去南疆寻药材,遇到了他。他刚刚执行任务归去,一身伤痕,然而那个养他的阴阳人大约是受了什么刺激,没等他伤好就又把他放在桶里多加了两味毒物浸泡。他虽说百毒不侵,可到底太虚弱了,竟出现了一种假死的现象。可想而知,那个阴阳人假模假样的痛哭了一番,就将他扔在了野地里,这才被我救了。好在他也不是不听教诲的人,我收他为徒,名傅白术。”

“他因为跟着我,虽然性子日渐温和,可大约也只是对我。对旁人他还是杀人如杀鸡一般。”傅老头每每说起他这个徒弟都要唏嘘一番,可见真的头痛的很。

这算是我穿越过来之后见得第一个会杀人会武功的高手了,我好奇的打量了半天才道:“你大仇得报了么?”

他被我的问题问的一愣神,一旁的老头早就笑了起来——是我问的不对?

“你先别管这个臭小子了,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傅老头揉着自己的腰问我,傅白术见了急忙从一旁搬了个凳子过来,傅老头点点头坐下继续道:“说吧,什么事情?”

“你必得帮我一把。”情急之下,我莽然开口道。

傅老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说:“因为许南辰?”

“你知道?”

“你们的事情宫里都传开了,我倒想不知道的。”傅老头给我个白眼道:“怎么可能?”

“这次还真不是为他。”我把一旁椅子上的药材扫到一旁坐下道:“我要出宫寻我母后,还缺一个陪我的人。”

“你认为我行?”傅老头摸摸自己头顶上没剩几根的头发,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那个样子简直就是欠揍。

“我带浣纱出去未免太过招摇,而且她亦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能照料我很好,但难以护我安全。”我打量着傅老头的药房道:“这不是觉得宫里你比较熟,大约能给我找个两全的人。”

“这种事情你该去找皇上,他手里一把这样的人物。”他话音还没落自己先转了声音说:“等等,你既然说带浣纱出去有些招摇……你打算偷跑出去?”

“知我者莫若你。”我笑着搭上傅老头的肩膀道,谁知那老头居然把头摇出了个山崩地裂的架势,一叠声的说:“不干不干,这样查下来我就成帮凶了,老头我还要活呢。”

听他这话我当下就瞥了嘴,这话别人说我信,他?他若是怕这个,当初怎会跑我大殿里讨药材?

“上次你不是问我如何能让人不吃药还尽快好了风寒么?”这还是我醉酒时候跟他说起的,只是我醉的太厉害,没说完话就睡了过去,害他没听完下句。这种事是最能勾起这老头的心了,我不信他会不想知道。

“你这是诱惑,交易,还是威胁?”

傅老头的话刚出我就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傅白术眯了眯眼睛。

“是威胁。”我的话一出,傅老头就大笑起来。

“果然对我胃口,这个答案我喜欢!”我怎会不知道,他最自豪的便是自己的医术,也是自己在乎医术这件事,所以我话虽说的狠,但听在懂他的人耳中便成了奉承他的词句。我和他相视片刻,同时大笑。

“你看这孩子!”傅老头一巴掌把身边的傅白术推到我面前,不顾傅白术已经全黑的表情推销道:“武功高强,身体强壮,心思细腻,实为逛街拎包,居家旅行,打家劫舍之必备良品。”

我已然看到傅白术被傅老头从我这里学到的狗血的话刺激的满脸黑线了,若不是傅老头我都要疑心傅白术会魔性大发,把我碎尸万段了。但正是因为他不能发作,那一脸纠结的表情才愈发的让人觉得好笑。

“只怕是我指使不动。”

“他若不听你的岂不是不认我这个师傅了?”傅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睛瞟了一下傅白术,傅白术脸色一变,接着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转头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与傅老头相视而笑——这一招果然是管用的。

“你何时走?”

我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回过头对傅老头道:“待天色完全暗下时,我便走。”

“此去,是打算留在都城,还是走去哪里?”傅老头捻了捻自己的胡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尚不清楚,只是大约不会留在都城的。”顿了顿又道:“你呢?父皇若真的查起来,怕是能查到我走前来过你这里一次,你如何撇的清?”

“这个你放心,且不说你父皇,便是已逝的先皇,怕也不会难为我,老怪我活了这样久,自有保命的家底。”傅老头仰头笑了笑,才又说:“外面艰辛,你若留在都城,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大可去我的宅邸找我。白术知道地方。另外,若你出了都城,与我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的人白术大多也是知道的,你皆可用我的名义请他们帮忙的。”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竟让我有些心酸。穿越过来,给我关心爱护的人不少,但并无利益牵扯,真心关心我苏夙这个人的,目前也只有傅老头的。许是瞧出了我心中的情绪,傅老头一拍我的肩膀,说到:“去吧,还有诸多要准备的。另外,白术跟着我有些时间了,医术虽不能说精通,比外面那些江湖郎中倒强上一些,你可以信他。”

我起身深深对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