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话 情假情真两相宜
- 之子于归之苏夙篇
- 七枂瑾
- 2900字
- 2013-09-21 12:07:47
“那人……”犹疑的抿下唇,这个人让我纠结良久,现在一切即将明了我心里却生出许多忐忑,再偏了偏头道:“是谁?现在何处?”
“他,是我弟弟。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我已经顾不得许南辰声音里的涩意,这个消息已经叫我大惊失色,殊不知在梦境中就是熹成公主指挥小奴才用大石头去砸他的,若那下砸到了实处,那么……必死无疑了。
“十几岁的时候病死的。”许南辰的声音叫我琢磨不明白,我索性转过头看着他,却不得不愣在那里——他的面色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迟暮的颜色,仿佛他周身浸泡在悲伤中,不可走近,却吸引人难以远离。他安静却引人注目,他安静到让人为之痛心,仿佛有万八千年的伤心往事,只消一个尘埃落上去就倾泻而出。
“对不住的很。”我只能如此说。
“没什么,他生前也苦,死未必不是个解脱。”白衣垂袖,他的一反常态让他如同昙花一般,美丽短暂,也分外楚楚可怜。许南辰抬头与我对视一眼,递给我一个淡然的笑容,道:“他自打出生便得了怪病,全身骨头奇软,只能屈身木机椅子,因此他甚少得到家族的重视,便那样放养着。别的孩子也势利的很,见他不得宠更是欺辱他。我虽时时陪伴他,却难以处处周全他,他常常是不开心的。”
“可惜了。”我摇头一叹,却不防被他捏住下巴被逼着仰头看他,那一瞬间的眼神里的狠戾逼视叫我惊惧难忘,他习惯性的勾着唇问我:“可惜什么?”
彼时,他掩去了小王子的柔软,如同夜叉般妖娆冰冷。
“若是他在,我还望能与他把酒问月。”我被他捏紧,声音艰涩,只好小声道:“只可惜,失去了一个可成挚友的人……咳咳……咳……”
他放手时已经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而浣纱也在此时赶忙过来扶着我,一遍一遍的抚拍我的背,一边又拿怨怼的目光瞪着许南辰。他没有过来安抚,我亦不多话,大概我们都是知道的,刚刚成建的感情从来脆弱,他又在下一秒就立刻如此对我,怎样的安抚都是徒劳。我直起身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微侧看着宫墙上面有些昏黄的太阳,侧脸被刷下一片阴影,忽然让我感觉到了莫大的距离,我摆手挡住浣纱的手,果断的转身离去。
“主人……您这次实在沉不住气了些。”暗处一个嘶哑低沉似老妪一般的声音悄无声息的散在空中。
许南辰微微低了下头,额前的发丝并宫里赤红色柱子的阴影盖住了他所有的表情。片刻他才肩膀一动好似苦笑了一下道:“你去吧。”
沉不住气?谁能知道他到底多沉得住气呢?
这样想着许南辰又是一声轻笑,略略顿了顿,再抬起头时脸上已仍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疏离,淡淡的亲昵,叫一干宫人都失了春心,跌了梦境。
许南辰向前迈了两步,又顿下了步子侧了侧脸说了一句:“准备启程回戎衡。”
也不知在对谁说这句话。
深宫之中丝乐之声渐渐低了下去,有人到了有人走了。
回到宫里我将浣纱遣了出去,自己坐在床榻边上,用温水沁着脸。浣纱说这泪是最伤美丽的物件,落了泪的必然要好好用水洗干净些。只是泪用水洗的干净么?
刚刚那些表白的言语他未必全然当真,我说的也并非全然真心,我同他都背负了太多,实在是只能潦草对潦草,敷衍两敷衍。当下就算以后见到我们也必须要貌合神离,虽是神离,但既能貌合已经十分让我满意,我任由温水沁着我的脸,细细品味自己刚刚的表演,忽然惊觉这次似乎让事情更加沉重复杂了,实在是违了我的本意。
“怎么办,苏夙,这次闹大了。”
“慌是没有用的,想个办法吧。”
这也是我的一个小怪癖,当我有些慌乱的时候,我就会自动开启自我对话模式,说起来也无奈的很。
“走吧?”
“走?会不会太窝囊了?”
“一走了之,虽然有些失了风度,又窝囊了些,但到底不用面对这些后果沉重且风险难测的事情。”
曾经我就对我一个师哥说过,人心实在太不好说了些,冒出来个念头,就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在说服你去遵从这个念头。
他对我道:那可见这个念头是你真心想要的了。又或者你害怕了。
这个时候我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我,但细想下来,其实无论前后,结论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我怕了,觉得这太大了,我实在玩不起这场游戏。
这背后的赌注,是我的命,或者幸福,我输不起。
既然下定了决心,我立刻收拾了起来。带的东西不适宜太多,我只择了些轻便又值钱的东西,装在了包袱里,又拿了公主的印张和一些昂贵的足以成为传家宝的东西,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两套的华服珠饰,我虽不喜那样的装扮,但在外面装一下高贵,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实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备佳品。我自觉得思虑的非常的周全,只是一样,这浣纱和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侍卫兄弟到底是带还是不带?
我满心的叹了口气,若这浣纱能兼容上侍卫的功能,我就实在不用纠结了,但带两个人出宫未免有些招摇了,退一万步讲,浣纱作为我的亲身侍婢也实在招摇的很,带她出去本身就说的上不方便。
纠结半天,我终是想起了一个人——万药殿的掌事者,宫里人称怪老头的傅当归。
我结识这人也堪称缘分两个字。
当初这熹成公主大病一场,后来不治而愈,那齐元幕可以说欢喜异常,大手一挥赏赐了满满一殿的奇珍,这一堆东西里就有一味难得的中药,传闻这味名为“蛇腹子”的药材有肉白骨之奇效。这样一传闻,傅当归自然是坐不住了,竟然冒着熹成公主的淫威到宫里去要那味药材。好在那一病之后活过来的是我这个苏夙,不然真不敢想傅当归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不曾想我竟能和这怪老头臭味相投,成了忘年交。
我因并不打算带着浣纱走,所以一切也都在暗地里进行的,此去万药殿自然也是独自去的。好在这些天明里暗里我自己都去过了许多回,熟门熟路。
万药殿并不如它这个名字一般的大气,只是一个朱漆都有些斑驳的药房,百米的大小,实在配不上一个“殿”字,唯一能般配的就是“万药”了,有一次我俩醉酒之后傅老头曾一手掐腰得瑟道:“老怪我这药房里普通药材就有近一万种,更不要说我私藏的那些奇珍神药了。”
这种典型的王婆行为只换来了我的两个白眼。而这样的设施配置能得这样的名字,全是因为这人的浮夸心理。傅老头一直觉得自己的那些宝贝药材唯有这一个大气的“殿”字才配的上,于是请了一个月的旨,终于是把“御药斋”的牌子换成了金光灿灿的“万药殿”。
“傅老头?怪叔叔?”虽说成了殿,但这房间里因为放了太多药材自然也算不上亮堂,我进去走了几步愣是没有看到傅当归,但我知道这个时间傅当归必是在这里的,怕是想逗我一逗吧。于是朗声道:“傅当归,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宝贝药材都烧了哈!”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一旁扑了过来,好在我还算灵敏,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刚要回身却不想已经被那人擒住了,我努力挣扎着要看这身后的人是谁,那人力气却大的不行,用力一压我的肩膀,我便疼的不敢动弹了,只听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道:“别动,我不愿伤人。”
他扭得我忒疼了些,我当下便拿出了熹成公主的口头禅:“大胆,放开本公主。”
“公主?”他不啻的冷笑一声,手里却更加了些力道:“熹成公主么?纵使如此,你便当这里是你能放肆地方么?放火烧药?”
“傅老头呢?叫他出来,我不同你说!”我越是挣扎一分他手上越是下力一分。
“傅老头也是你叫的!”他说话间就听到我被他捉着的左臂“咔嚓”一声,我当下感觉手臂关节处一痛一麻,接着就没了知觉。这人也实在心狠手辣,一句话的功夫就将我的手卸了下来,也不讲理的很。
“我原来只是听闻的你的事情就足够讨厌你,现在……”他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身后的声音猛地一凌冽道:“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