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话 一副真心承君意

“父皇您不必多劝念盟了。”我道,“念盟去意已决。”

这个皇宫太过危险,我在外面虽不见得有这里过活的那么安逸,但保命总是可以的。

齐元幕直愣愣的盯了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也罢,你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但是你务必主意自身的安全,也必然要带个能护卫你安全的,不然父皇如何放心,也无法对你母后交代。”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顾虑也是我所没考虑周到的,在这个存在武功高手的年代,我的安全实在难说,于是点了下头。齐元幕又道:“那么……合辰王爷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置?你又如何能与他相识?”

我照着昨夜听到的故事对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又唏嘘了一通,无非是觉得也算得一份好姻缘,若我真心喜欢实在不必考虑许多。听他说完倒感觉好像他有什么计划,但是碍于我是他的爱女,只好先顾虑我的感受一般,我攒了攒眉道:“父皇,女儿没什么主意,只是想知道,若是父皇,怎么办才是最好?”

“皇上自然是希望公主幸福遂心的。”张公公看齐元幕面色为难,便笑着插话道:“但老奴愚见,这合辰王爷既然如此痴心公主,公主也有意于合辰王爷,倒不如就成全了这桩婚事,但以皇上皇后娘娘对公主的疼爱必然是不放心公主远嫁的,若合辰王爷能留在咱们大齐就两全其美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戎衡现在能与大齐比肩的关窍不就是这位合辰王爷了,若他能留在大齐自然一切好说了,我拿眼觑了一下张公公,只觉得这番话的见地实在不该是他有的,他能说出这番话,不见得是有这种远见,他明白的不过是齐元幕的心思。

“如此,自然是好的。”我偏着头看齐元幕道:“只是父皇,这许南辰的才能天下都是知道的,他会肯么?又如何能保证他是真心的?”

“这事情你不必担心。”齐元幕拉着我走到凤羽殿的殿门台阶上坐下道:“你那几个兄弟的才能心志你大约都是知道的,父皇绝不可能将大统交与他们手上,父皇本还担心后继无人,但这十几天里忽然发觉念盟你长大的,实在是个可堪大任的,朕原就有意志立你为女王。如此……你若嫁与许南辰,他自然需要为自己的国家尽心尽力。而且……他在戎衡的日子实在不如你想的那般好过。”

“父皇……”我先是震惊于他的“女皇”之说,后来又被他的话惊讶了,许南辰这般难寻人才,如何会不好过呢?况且他扬名海内,戎衡皇上必然优厚的待他啊。

“念盟,你有所不知,戎衡国内关于合辰王爷功高震主,有忤逆之心的说法已经甚嚣尘上,就算戎衡皇上本身并无疑心,现在怕也已经三人成虎了,不然上次与我军对峙,缘何大败也不曾派上他许南辰呢?”

齐元幕的话实在叫我心神一震,这些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若我是许南辰如此尽心尽力为国分忧,却得到这样的对待不知还能否与他一样从容淡然的坐在那里。只是这样的事情怕在官场中早已司空见惯了,我学习心理学时候就知道人心是最可怕的物件,有时翻覆之间已动了几次杀机。

“只是,你若应了,如何能出宫呢?”

这话一问出来我便知道这齐元幕实在是个大才,一石三鸟的办法只是兜转之间。用这法子对他来说既可以最好的给许南辰一个答复,又可以最大限度的成全大齐,又可以合了他不愿让我出宫的事情,他若不问,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一桩事。

“父皇大可不必担心此事,女儿自然大局为重。”我起身向前走去,拉开殿门时顿了顿道:“只是,父皇你需动手快些,若我真的对许南辰动了情,便没有这些精力陪着您与他谈判了,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是您。”

说完,我便踏出了凤羽殿。若我猜得不错,这齐元幕的脸色必然不好。但实在怪不得我,是他忒寒人心了些,忽然的我竟有些明白了苏羽,枕边人处处对他关怀备至,但却生出许多不得已的理由让她做她不愿的事情,耍手段玩心机,这种人总是伤人心的。

“我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父皇。”齐元幕眼见着齐念盟走出凤羽殿颓然的坐在台阶上任光线直直的打进眼底,他沉笑一声道:“羽儿又要怨我了。”

“皇后娘娘会理解皇上的,您也是为了您和娘娘同打下来江山。”

“你以为她会顾及这个么?”齐元幕苦笑一声,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我正盘算着一切的事情,却不防撞到了个人,偏也是冤家路窄,正是始作俑者许南辰。

那种香气再次将我包围,我大约也是太伤神了,竟脱口而出:“这香是什么?”

他许是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原本从容清朗的笑容一顿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散香。只是公主……你应当不是跟我说这些吧?”

我仰头直接承着他的目光,我一向自诩学了些年的心理能看懂人的眸色变幻,情感真假,这次看到的却完完全全是爱意和诚恳,垂下头合了合眼,真的是爱么?那么这个人是值得让我重生之后依赖的人么?

“怎么倒哭了?”他捧起我的脸,手脚有些慌乱。

“我,我没怎么。”只是想着一些事情,怎么倒流泪了?前一世我的情路坎坷,为了不值得的人不愿放手,为了没价值的人伤情几年,细细数下来那些人在我身边走马观花的来来回回,着实让我吃了许多可笑的苦楚,我竟也没遇到过愿意毫无企图,一颗真心捧给我的人。此刻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脸都记不得了,可他们一句句叫我寒心的话却都连串的在我耳边一遍遍过着——

我的初恋对我说:“苏夙,这些年我们三个一直一起出去玩,到头来我才发现我爱的是梦梦。”

又有人对我说:“亲爱的,你能不能请你爸这次军队提干的时候给我个方便?”

还有道:“宝贝儿,你们公司的这个单子一定会给我的吧?”

最可笑的还是我最爱的那个人,他对我说:“苏夙,对不起,和你一起我才发现,我爱的是男人。”

“我的真心那么重,你承的起么?”耳边的声音好似渐渐抽去了我的力气,叫我一句话说的喃喃低语一般。

他扶着我的肩,凑近一些问:“你说什么?念盟你大声些,我听不清。”

“许南辰。”我已经不知掉了多少泪,身上竟然没有许多力气,只能在他两手的扶持下才站的稳妥,仰起头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的真心那么重,你承的起么?”

“念盟,你,你……”他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欣喜非常,一把抱住我道:“你这是同意了?”

同意,当然同意,倘若你真的用情至此,缘何不同意呢?横竖,我从未被这样优待过,横竖,我也想有个这样优秀的男子可以当我手中至宝,横竖……横竖,我也有些欢喜他的情谊。

“那么你愿意与我留在大齐么?”话语一出,我便感到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我摇头笑着推开他,道:“你放心,你愿意与不愿意,我都是跟随你的。”

“是你父皇的意思?”

“那么你的意思呢?”我拦住他的要答的话道:“你且自己想想,毕竟对你来说实在是件大事,我先回宫里,你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转头之时我恍然想起个问题,转头问道:“曾经你可认得一个身体不健全的白衣少年?”

阳光从他耳旁漏过来,耳朵如同精灵给人一种透亮柔软的感觉,声音如同在森林深处传来带着一股青草苔藓潮湿的味道,他略有僵硬的唇角勾了勾,笑容绝代,叫华奢的宫廷黯然失色。

垂了垂眼帘,他说:“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