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话 凤羽殿空烛泪重

“公主,需要奴婢伺候您梳洗吗?”浣纱在我来看尚算可用之人,不见的伶俐非常,却对这个公主十分忠心。

“外面怎么了?”

“公主……不过是旁的宫里的事情,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浣纱给我拿衣服的手顿了顿,眼睛向旁的方向瞥了一眼才敢看向我,可见有事瞒着呢。

“浣纱……”我故意以从高调到低调的叫法来唤她的名字,给她一种压迫感。虽说前一世我没有什么一技傍身可以拿到这里耀武扬威,但好在我本科学的心理学在这里与人相处还可以发挥一点作用。那小丫头手一抖,啪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我瞅了她一眼继续说:“外面到底怎么了?”

“求公主别为难奴婢了,是皇上嘱咐不让告诉公主您的,说了的话,说了,是,是要杀头的。”浣纱的声音道后来已经发抖了,可见皇帝天威难逆,我再问不出什么了。但值得皇上亲自下旨,还特意叮嘱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明显是大事情。

待我梳洗更衣出殿门时外头各人虽看着各司其职,但明显慌乱了许多。皇帝诚然是想瞒我,但反过来看若他一心瞒住我,以他的大才怕是可以瞒的滴水不漏,到底是什么事情已经叫他都乱了分寸?

“浣纱,我可是该去给母后请安了?”这从前的熹成公主从小娇宠,喜爱奢华明丽,这发上的珠翠压的我脑袋都疼了,不过也好在如此才得以时时刻刻提醒我此时我是熹成公主,叫我时时警惕。

“皇后娘娘刚刚说了,今日不适,天亮才睡下,请公主不必去请安了。”

果然是皇后出了事情。

“不必理会,去凤羽殿。”

说着不待她们应声,我抬脚就走了出去。

“皇上驾到!”

好啊,这事是打死不愿让我知道了,一个浣纱拦不下我,皇上都亲自出马了。

“见过父皇。”皇上早有晓谕,说熹成公主从来不必拘于宫廷礼节,我也讨了这个便宜并不一跪二叩,再说也用不着,说话间皇上一下子就把我抱了起来。我如今是十四岁的年纪,在古代算不得大,但也不小了,但皇上还是对小孩子一般待我,足见我这位公主的受宠程度。

“怎么了,念盟?你母后不是说不必去请安了吗?”

他这般慈爱的样子倒叫我不得不做出小女儿的娇稚姿态,笑嘻嘻的瞅着他道:“父皇,母后虽说不必去请安,但是念盟挂念母后,想去凤羽殿看看。”

“你母后刚刚歇着,不……”

“但是念盟想着……”这话我是不能让他说下去的,急忙抢白道:“虽然见不到母后,但在宫门前朝母后行礼请安,女儿也算是安心了,也算是周全了孝礼。”

哎……我都快磨叽烦了,他再啰嗦我索性就说已经知道了,看他还怎么瞒我。好在他并没有再说阻拦的话,只是一味的盯着我看。

“念盟?”

糟糕,我大约太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忘记我此时是被娇惯的十四岁女孩儿,这样说话应该不是一贯的风格。

“怎么了,父皇?”

“你自小聪颖,近来更是渐渐懂事,我此事做的有些慌乱,大约是瞒不住你。”说到这里他停下只是盯着我猛看,片刻再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了王者的压迫之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个头道:“从前种种是女儿不懂事,近来方才明白些事理,父皇母后一向宽待念盟,从不怪罪,念盟叩谢。今日……念盟猜测,是否是母后宫里有什么事?”

话说完,再行个大礼,就不动了。这次我算是兵行险招,那熹成公主从前什么脾性我虽然能从旁人对她的态度中猜测一二,但到底不能完全,又何况她和她父亲间的事情,我先对从前的事情认了错总归是没错的,这一番话说下全当做是告诉他,从前的事情翻篇儿了,今后他再提起我也可以说一句“从前种种,已是过去”借此推诿过去。只是不知道,这一套他到底吃不吃。

我正胆战心惊呢,却听到了宫人退下的脚步声,心下叫一声不好,更不敢抬头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手边有滴水溅了上来……他,哭了?

“父皇……可是念盟哪里说得不对,又惹您伤心了。”啧,一个大老爷们也这样爱流泪,果然和那个皇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你母亲能听到你这一番话也能得安慰了。”这话叫我心里一咯噔——怎么听着这意思,我那母后倒好像死了一样。

“母后……母后她……出了什么事情?”讲良心话,于情于理我都不希望皇后出事。于理来讲,我现在能力微薄,尚且需要人护着,她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于情来讲,这五十天里她待我很好,对旁人也是宽厚温和,处处行事都透着一种人道主义的典范,很多事情做得很对我这个现在人的胃口,而我又顶替了她的女儿,怎么说也需要孝顺她的。

“念盟别慌,你母后现在尚且安全,只是不知道她跑到那里去了。”皇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我,说:“晨起时你母后只留下了这封书信,人怕是已经出宫跑远了。”

离家出走?牛!这个皇后做的真牛!

我接过书信打开看,信不长,小小桃花笺上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元幕,你大约有些日子没听我这样唤过你了,我曾说我已不敢记得从前种种,却也是那些记忆日日折磨着我。这些年,你我都过的太苦,念盟日日长大,我思量着已经可以离开了,也许等我走过着许多的山河名城之后,我就能想得通,可以回来与你携手终老。你总说负了我,负了当初的话,今日,也叫我负一次吧。代我对念盟说,母后对她不起。你的妻,苏羽留。”

齐元幕,苏羽。来了这许多天我终于知道我这父皇母后的名字了,只是看这样子,他们身后怕是有一大段堪称话本的故事了。

“父皇打算如何?”我把桃花笺交还到齐元幕手上,仰头看着他。

“我已经派人去找你母后,你不必担心。”他小心的把那纸收回到袖筒里,蹲下与我平视,“父皇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现下看来你果然如你母后所言,已经长大了。”

“父皇……”

“皇上……”张公公一脸尴尬的打断了我的话,对着齐元幕使了个眼色。齐元幕抬头看了我一眼,转头对他说:“不打紧,你说吧。”

复又转头对我说:“念盟都已经长大了,我自然不瞒她事情。”

“喳,皇上,邓大人上来禀报说您昨儿个吩咐准备的宴会已经备下了,问您是否现在移驾?”

“念盟也去吧。”齐元幕点下头反身给我来了这么一句,我可怎么敢应下来,还没张口他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父皇今日实在没那么大精神来应付他,你一向伶俐,也帮父皇盯着点,况且今日的宴会也算有点意思,你又一向爱热闹。”

“一向爱热闹”——这我倒拒绝不了了,而且我也需要更多地了解。只是这个“他”是谁?

“公主,戎衡使者团已经进城。”浣纱见我有些疑惑,识趣的凑上来在我耳畔说道。

我敛了敛眉,偏过头低声问:“那个人是戎衡使者?”

“是,公主。是戎衡使者,合辰王爷。”浣纱在我耳畔低语说完又后退两步候在那里。

合辰王爷?竟然是这个位爷,难怪齐元幕说没那么多精力应付。

这合辰王爷就是那句“戎衡王诡秘”中的戎衡王了。我来到之后听了太多齐元幕的丰功伟业,连带着与他齐名的这个合辰王爷的英雄事迹也听说了不少。

传说这合辰王爷年少时阖宫宴会都少有出席,又是外姓庶出,这样的孩子无论在哪一家都是一抓一大把,自是不起眼的,成就了他举世英明的是塞外一役,那一战打了近一年,大齐出兵十万,戎衡兵马十三万,齐元幕不负名声,凭着才智以三万之差的弱势却也胜的轻松,连连将戎衡元帅斩于马上,战役到了后来已是十月时节,齐元幕顾念皇后苏羽生辰,又看战局已定,于是御驾回朝,只留张杨两位常胜将军在战场指挥。谁知,问题便出在了这尾声上。戎衡皇帝死马当活马医,应允了当时的礼部侍郎副使即现在这位合辰王爷的主动请缨,擢任他为那次战役的元帅,率领剩下的三万兵马对阵当时大齐的八万精兵。以三对八,何况当时战争已经打了那么久,戎衡又少有胜利,戎衡的大军早已人心不稳,剩下的也是残兵败将,不仅大齐,连戎衡的宫廷中都在等着看笑话。

结局自是出人意料的,人言道,这合辰王爷一到兵营便稳坐帐中,并不带兵出战,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生生扭转了既定的结局。从他去到战争结束,不过半月时间,甚至大部分士兵都没见过他,这场战役就结束。简而言之,他赢得漂亮。他班师回朝自然是加官进爵,事后又屡建奇功,这一路便成了现在的合辰王爷。

算是个传奇。

“浣纱,去庆祥殿。”咱们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