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粒孤独的种子（11)

林家老两口突然看见外孙女，自是高兴。林立庚高兴之余，有些诧异，怎么会是一个外人送来鸢儿，又见醒釜站在门外不停地使眼色，忙走出去，醒釜低声说：“林爸，醒姗姐没了。”

林立庚不能相信，看看醒釜红红的眼睛和表情，身子忽然一歪，醒釜忙扶住他：“林爸，林爸，醒健嘱咐不能让鸢儿知道。”

林立庚手紧紧捂住口鼻，老泪纵横，醒釜使劲搀着他，静悄悄退出去，直奔姜家。

姜家已是人仰马翻，乱糟糟一锅粥。

醒健的几个兄弟在姜家搜罗一圈，搬出唯一可以移动的竹床，大家小心把醒姗放上去。姜福帧扑过去，哭天喊地：“醒姗，你是咋啦？咋啦，这到底是咋了？”

醒健捏捏拳头，冷冷说道：“一边呆着，别扰了我姐清净。”

姜福帧不睬，两个后生不由分说，架起她，拖进了正屋。

醒健一干人，到底只是些十六七岁的懵懂小子，谁也没经历过，忙乱之后，忽然就呆住，不知再该如何。好不容易等到林立庚赶来，林立庚一见女儿的惨状，毕生的泪水都在那一刻破堤倾泻，除了痛哭，半个字都说不出。亏得醒釜提醒：“醒健，咱得赶紧找个会办丧事的管事，不能耗着，让咱姐走得寒碜。”

众人如梦初醒，忙分头到村里打听，消息顿时传开，姜明之的同学，林家的亲戚纷纷赶来，姜福帧这才央人给儿子发了电报。到了晚上，灵堂设好，灵棚也搭起来，昏暗的姜家已是屋里屋外到处是人，哭声一片。再加上天气炎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酸味，蝇虫蚊子四飞，醒健吩咐换上大灯泡，取下姜家萤火一样的电灯，统统砸的稀乱，仍是心中不安，便找来管事商量出殡的时间。人群七嘴八舌，姜福帧和姜明之的同学，坚持要等明之赶回来瞧最后一眼，十几个年轻的后生明白醒健的忧虑，极力主张早入葬。双方争执不下，险些动手。醒健抄起桌上的开瓜的长刀，一扬手，长刀飞出，深深扎进木门，庭院立时安静。

醒健扫一眼灵堂，面含杀气，狠狠说道：“人活生生时不惦记瞧瞧，人没了反倒记得要看上一眼？”

姜福帧和姜明之的同学敢怒不敢言，不甘地看着林立庚，林家的亲戚也看过去，林立庚一向硬朗，有威望，此刻，却佝偻着身子，靠在醒釜的身上，眼神茫然，苍凉老态，不置众人所云。醒健更如万箭穿心，嘶哑着声音道：“我姐，活着等他，为他死不瞑目；死了，还要等他，为他带一身臭味，再走吗？”

这话，鲜血淋淋，举座难受心惊。林立庚双目紧闭，艰难地挤出两字：“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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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之前脚刚到武汉，后脚就接到加急电报，第一反应即有人恶搞，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一遍比一遍看的心慌胆惊，到了每一个字都能倒背如流时，不由汗如雨下，连夜买了车票往回赶。

醒健估摸着时间，早安排人守在车站，一见姜明之，立刻连请带拉，强行先送到林家。

明之一路听闻，仿佛五雷轰顶，见着林立庚，直叫了一声“爹”，便双膝跪地，恸哭涕流。鸢儿正在吃午饭，吓得筷子落地，醒健眼里喷火，忙抱走她，交给醒釜他们。

林立庚佝偻着背，眼窝深陷，面容索然，声音苍老：“姗儿在，你这爹叫的我心安，姗儿没了，你这爹叫的我凄凉。”

醒姗娘听见声音，披头散发，扶着墙从睡房走出，瞧见姜明之，哭倒在醒健怀里。林立庚颤着声说：“姗他娘，姗儿心愿未了，我们得活着，替她了愿。”

姜明之啜泣着问：“什么心愿，您说，我一定照做。”

“是鸢儿，醒姗死不闭目，你得带走，带她进城。”

“不能带走，鸢儿不能跟他。”醒健扶着母亲，急的跺脚。

“醒健啊，虎毒还不食子！这是你姐的心愿，你不是不知。”林立庚叫着醒健的名字，眼睛却直视明之。“日后，你若还念及姗儿，逢着寒暑假，就让鸢儿回来走走，也不枉醒姗跟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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