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刻意重逢 (12)

几分无厘头的孩子气。

鸢袅定定神，拿起注射器，针头一挑，一针见血，又数数滴数，转身逃回值班室。呆呆地站了会儿，终究放心不下，想想，一伸手拉开角落里的抽屉，早已晾干的橘皮散着淡淡的香气，鸢袅喜欢用它醒胃，所剩不多，便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用水洗了又洗，再仔细掰成小碎块，放进自己的保温杯中，加入少量水，盖上闷着，直到汁水变成深深的橘红色，才用纱布滤出残渣，低着头，慢慢端出来，递给椋然。椋然微微眯了眼，接过就喝，又苦又涩，不觉就顿了顿。

“太浓，这儿没盐搁。”鸢袅有些歉意。

椋然摆摆头，一鼓作气，一滴不剩，仍旧闭着眼，说：“我没事，你也坐下歇会。”

“你躺下睡会吧。”鸢袅心绪不宁。

椋然迅速胡乱扯过被子，重重躺下。

鸢袅踮着脚尖走到门口，轻轻合上门，侧身坐在距他一米远的椅子上。

四周寂静无声。观察室亮着灯，窗外越发透黑。白天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木,那些生命的茂盛与喧嚣，全都消失在夜的黑中，像鸢袅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真实的由不得你不信。

椋然一动也不动沉沉睡着，原本俊秀白净的脸虽然红得发亮，倒也安详恬静，只是偶尔发出粗粗的呼吸声，让鸢袅有些担心。

醉酒之人常会酣睡难醒。

鸢袅暗自舒口气，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脱下他的皮鞋，盖好被子。椋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鸢袅便弯了腰，悄悄去数他的脉搏。毫无预兆，椋然忽然反扣了她的手，轻轻一带，鸢袅一下跌倒在曾经那样熟悉的胸前。

“鸢儿，鸢儿”椋然的声音温柔的仿佛在梦中自呓。

鸢袅的声带，不经大脑，不走自主地发出十余年前的声音，柔柔地回应：“椋然，椋然，你哪儿不舒服？”

椋然不回答，兀自说下去：“为什么那么早结婚？”

鸢袅的心蓦然长出剪刀，狂乱地舞着，不让那些早已积满尘垢的蛛网靠近。

“为什么这样瘦弱？这样憔悴？”椋然打着针的手也环过来，紧紧地搂着她。

鸢袅凉凉的眼泪，忽然一滴一滴，滴在他滚烫的胸前，椋然抬手去抚，鸢袅却挣扎着站起身，退回刚刚坐过的椅旁，哽咽着问道：“为什么要回？”

椋然坐起来，凝视着她：“十三年了，我只想再看一眼你。”

鸢袅的心中，那些拼命想逃避的蛛网，晃动着，铺天盖地压来，尘垢弥漫，令她窒息。她狠狠心，收了眼泪，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前来何为。当年，我用笔告诉你，我爱他；现在，我亲口告诉你，我还是爱他。”

椋然的脸，顷刻间红色褪尽，苍白而萎靡，身体仿佛在台风中行走，艰难地看不清方向，稳不住身形，一只手牢牢抓住床头的铁栏杆，死死挣扎。

十三年了，他逃到南方，早已放下，遗忘，是江城的澎湃的水汽，再次湿了他的记忆，勾了他的欲望。十三年了，曾以为，不会再流的泪，不会再伤的心，竟如此不堪一击。他突然好笑，却只是无声地张张口。

那个女子，近在咫尺，一脸泪痕，却一次比一次决绝。

他一把扯掉针头，望着她的隐忍的泪，她的憔悴的没有颜色的脸，她的泪痕犹在的熟悉的脸，咬着牙，低低的说道：“你这虚伪的女人！”脚步踉跄，落寞而去。手背上的鲜血，星星落落，沿途洒下，犹自散着热气，说不尽的刺目，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