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纵使相逢，又如何

又是一个晴空，万里无云。

哒哒马蹄，踏进这人流旺盛的小镇。

阳光辗转留恋，停在城门头顶那几个大字。

青山镇。

多年风吹雨打，石雕精刻，凿面凹漆上的绿粉纷纷脱落，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名气。

青山镇，依山傍水，景色秀佳。

市井商贩聚集，人烟阜盛，昼夜灯火不歇，热闹如斯，酒香美色，笙歌丝竹，夜夜不歇，颇令人流连忘返，心魂荡漾。

若是有什么不顺心，请到里一坐，一曲销魂乐，保你愁思抛九霄；

若是有什么大喜事，也请到里一坐，一支惊鸿舞，跳的你喜上添喜。

弹琴要数断弦阁，举棋要去无心苑，跳舞邀上羽衣坊，而又集这三家之长的便是当地的龙头老大－－怀梦楼。

怀梦楼有一等一的琴，有一等一的棋，而这更重要的是，拥有一等一的人！

大家闺秀的端庄，小家碧玉的娇羞，丰腴热情的红玫瑰，冰山上盛开的雪莲花，风格不一，各有特色。

而这，足矣。

于是，青山镇成为那些达官显贵，一而再再而三驻足，迟迟不走的重要原因。

情到深处自然浓，何况百花香更浓！

长此以往，前往豫州的必经之地，青山镇，被毫无悬念地划在行程的驻点里。

小小的一个圆点，勾起多少人的遐想，前往豫州赈灾，不仅是一个美差，还是一次温柔乡的极致体验，群臣心向往之！

这时，一架锦绣雕花的马车，伴随哒哒马蹄，停在这青山镇的市井正当口。

小厮弯腰，撩开马车帘，笑脸相迎：“爷，到了。”

车厢里的人低沉答应一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镇上的县爷们闻风而来，在马车前，齐齐跪满一地，高呼：“恭迎巡抚大人。”

只见那马车里，下来一个人。

一袭锦袍在身，相貌俊美不失气度，凤眼迷离看似多情实则深邃冷冽，暗藏杀机。

薄唇一抿，众人起身。

全场静谧，被这股前所未有的震慑缄了口。

繁华热闹的夜市自点灯而起。

一个白衣男子从东头的山头渐渐走近，仔细看时，身后牵着一个女子，身材纤瘦，男子的身形将她完全挡住。

两人从东头，一直逛到西头，将青山镇的街头街尾逛了个遍。

“等等，纤儿，你看这只蝴蝶发簪很适合你。”

男子手指轻拈，为她插上这一只玉嵌银簪。蝴蝶的两个眼，嵌入上等温玉，翅膀处的点点斑纹，采用细细碎银点缀，在这夜色中，熠熠闪光。

女子顺从低下头，插上了这一只银簪。

不等女子开口，眼尖的小贩一个嘴甜：“公子，您家娘子戴这银簪可真像天女下凡呐！”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等问过女子意见，正准备讨袖付钱，一只小手按来，径直牵了他的手离开。

他眼眸里的笑还等着升温，却被这一举动给沉了下去。他一个反手，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满含关怀地问道：“纤儿，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不舒服···”见她眼神躲闪，知她不愿再说下去，倒也没再多问。

他倾身对着她的耳边呵气：“那我们回家吧。”

女子眼里闪着点点光，轻轻晃了晃：“好。”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不经意抬头的一刻。

站在街边，侧身对着男子，她捋了捋耳后的碎发，不经意抬头，却见对面楼上一个倚窗而立的男子。

青衣墨发，冰冷的脸庞令人望而却步，俊美的五官又让人忍不住地窥视，可身上的那股慑人气息又让你不得不低头，矛盾如此。

但是她不是因为这。

瞟见的一瞬间，那张精致的脸却在她脑海中一下放大，不停震荡，心口也传来隐隐阵痛，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可能认识这个人，或者说，她与这个人很熟悉。

不然，她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她本想立马上前，问个清楚，可身体的痛楚传来，硬生生，打消她的念头。

走着走着，离这夜市是越来越远。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突然脚底一个踉跄，她竟摔了下去，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她侧头，分明清清楚楚看见那楼中之人的侧脸，深邃眼眸里的波涛汹涌，笔挺的鼻梁坚毅冷傲，不是他，还能是谁！

黑风玄灵！

往昔记忆的碎片向她漫天砸来，砸在她的眼角，眉梢，唇齿，恍若梦中的一道迷幻的亮光，冰冷决绝，刺破黑暗，刺破碎片，一切瞬息瞬灭，只有那道亮光，泛着凛冽光泽，触即生凉，心口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提醒她眼前的真实。

一个女子，赫然在她身前倒下，周围火光闪烁，人影沉沉浮浮，她站在一旁睁着眼，大声呼救，却无人应，她开始四处摸索，一个磕绊，摔倒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猛然间，好似抓住一人的衣袖，她嘴中念叨，努力爬起身子，欲看清向那人相貌，又是那一张相同的脸！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

吓得她弹回手，摸着地，慌忙后退，可是，她环顾周围，像是陷入一个无底洞，都是冰冷的石壁，都是那一张可怕的脸，都是惨烈的烛光，晃晃悠悠，久久不散，环绕在她的周围，反反复复，那正是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一声尖叫刺破黑夜，连星星也抖了抖。

余音未散，响起一声担忧的呼唤：“纤儿”，随即隐没在这热闹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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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里，静谧如常。

紫炉檀香，袅袅生烟。

烟丝升腾，似美人纤瘦的腰肢，婀娜而妖娆，飘荡在这间小小楼阁里。

静静生香。

男子薄唇轻抿，一口苦涩的清茶，苦的眉头蹙然。

还有刚才那一声模糊的声音，他低头凝视这一杯橙黄透亮的清茶，嘴角勾起一丝笑，心里暗暗自嘲道：“自己当真是快疯了。”

傍晚时分，听说这青山镇，暮色也是一绝，便独自一人，寻了这间雅阁，品茗清茶。

火红的橘霞，漫天展开，气势如虹。

但可惜如此绚烂之景不过瞬息，不过多时便消退下去，显露远方青山沉默的背影。

看到这时，他暗暗讥诮，也不过如此，眼梢便扫向这繁华的夜市，对着那呆板如水墨画的青山黑水，倒不如这眼前活生生的人来的有趣。

正是这般想着，眼见之处，却令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是她！

淡淡柳眉，柔柔眼波，泛着光泽，脸蛋儿略显苍白····关于她的记忆从某个深处翻涌至心头，堵在胸口，呼吸不畅。

可又是那么一晃，便人影匆匆，丝毫未见那张熟悉的脸，竟如这晚霞般捉弄人，幻灭如烟，不着痕迹，无处可寻。

埋头抿一口清茶，苦的味道，不比甘甜来得温暖人心，也不比酸来得沧桑炎凉，更没有辣来得直接热烈，可，它却更让人清晰记得，来得频繁和简单。

苦茶的味道，是她逝世三年的味道，她，又怎会在这人世间呢？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这一切的回忆：

“爷，李大人有请，邀您共赏一位佳人。”

“哦？”

是何佳人？

他眉梢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