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飞蛾扑火（下）

我只道爱而不得叫人魂不守舍，却不想，天人相隔才真真让人肝肠寸断。————方蒋怡

翌日午时，方蒋怡携带着一名婢女来到馨雪衣阁，身后跟着一些宫中侍卫。

因为是女子的衣店，侍卫不方便进去，便留在了店外。

方蒋怡脸上有伤，蒙着一块面纱，在店中随意地逛了一圈。

不一会便选了一件衣服，进了小房间试穿起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蒋怡自试衣间中出来，脸上依旧戴着一方面纱。

不久，几人买了一件衣服和布料，便离开了馨雪衣阁。

与此同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开往城门。车子是檀木所制，几里外隐隐弥漫这淡淡的香气；车帘是最好的锦缎，在阳光下，竟微微发出柔柔的金光；车窗上点缀着无数流苏，还系着几个小铃铛，随着微风叮叮作响，声音悦耳动听。

车中一白衣的男子半倚着小榻，如瀑的青丝只用一根蓝绳微微别起，凝脂一样的脸庞，此时一副安详的浅息，精致的五官，只一瞬便可夺人呼吸。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少女，也是娇俏可人的模样，只是神色严肃，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稳重成熟。

白衣少女淡淡地看着自家主子，眼中隐着执迷、眷恋、忧伤。

这样阴阳颠倒，倾倒众生的脸，她看了三年。

三年啊，她看着他从十五岁时白手起家，如今得到了这样尊贵的身份，这样倾天的权势和钱势。

她从十二岁时便跟着他，一心一意，只是想伴着他一生一世。

尽管她知道此“他”并不是……

所以，一开始，就注定，她对他的依恋得不到一个结果。她涩涩地轻笑。

车子在城门口被侍卫拦下：“你们是何人？到城外何事？”

自从锦儿在宫中遇刺之后，宫中宫外的守卫都开始变得森严了。

男子微微睁开星眸。白衣少女蹙眉，对外轻斥道：“大胆，你们可知拦的是谁人的马车。”

男子朝女子轻挥手制止她：“水苒……”

他起身，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递出一道腰牌：“在下端木汜，出京置办皇粮。”

侍卫将腰牌放在手心端详一阵，便将其奉还：“原来是端木公子，冒犯之处请多包涵。”立刻走到一边让出道路来。

端木汜，出自梁国，三年内从无名小卒变成大铮、楚国、梁国的皇商，三国帝王对他礼遇有加，手上的资产媲美大铮国库。有天人之姿，是三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无数名媛对其倾心。

城楼上，华裴傲负手而立，刘子平站在身旁，轻轻道：“爷，这端木汜什么时候来了大铮？”

华裴傲望着那驶离的马车，脸上有点凝重：“我竟不知方蒋怡与他有交情。”

“爷，需要将他们的马车拦下吗？”

“无妨，我和九公主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她要的毁容，要的意外，我帮她达到了，我要的……”他脸上的表情一松：“那纸‘护身符’她也给了。她要走，我们没必要拦住她。”

一盏茶后，郊外，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端木汜站在马车外，旁边站着水苒，马夫去了附近找马料。

“九公主，出来吧。”端木汜朝马车轻唤。

一女子自小榻上的锦被里钻出，轻灵地跃下了车。

脸上照旧蒙着一方面巾。她将面纱摘下，对着主仆两人浅笑。

没错，这个女子，就是方蒋怡。

水苒从附近的林子里牵出一匹马，那匹马，是早些备下的。

水苒将盘缠和马缰一并交到方蒋怡的手上：“九公主，我们将你送到这里，去往边疆的路途艰险，你，一路小心。”

方蒋怡颔首，脸上是一阵哀愁。

她看向端木汜，点头道谢：“多谢公子相助，公子大恩，蒋怡没齿难忘。也请公子待蒋怡向锦儿姐姐道声谢。还有……”

方蒋怡脸上是一瞬的挣扎：“还有……”

她一顿，却不再说下去，只是抱拳作揖，一下就跃上骏马，骏马原地一声嘶鸣，伴着方蒋怡的那声：“珍重。”便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锦儿和端木汜是什么交情，可以央他送她出京。

但是，最后的最后，她依旧没有让端木汜向锦儿转达她的那句话。

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关于吴雨大哥……那句，让人心神俱裂的话。

她拼命地驾着马狂奔，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下，滴落到草尖，又被马蹄踏作无数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