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繁花深处美少年

待得二人踪影渐渐远去之后，平陵方才蹑手蹑脚从玉兰树林中走出，遇到前来林中培土的宫侍，问清了出宫的路途。回到将军府，平陵惊魂甫定，挥手招退了前来侍奉的侍女，转身疾行向西厢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平陵虽在军中与士兵一同长大，却也如普通女子那般喜爱花草。即使回乡的时间在从军之后寥寥无几，她却还是嘱咐管家与园丁照料得满园春色，繁花似锦。

这一点，也许是随早已去世的娘亲吧。

平陵轻轻叹了一口气。清风拂过，吹落一地芳菲。闻到自己熟悉的花香馥郁，她紧张的心情略有所缓解。揉揉发痛的脑袋，平陵停步转身席地而坐，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望向天空。

五年前背井离乡，远离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习惯茹毛饮血，杀戮征战——她并没有经历太多，拥有的只是因为太久的孤立而一直保有的冷漠。

帝都风云变幻，这次回乡，她并没有料到会和这诡谲的局势扯上关联，但——一切都出乎意料。

这让一直专注于金戈铁马的她，有了些微的不适应。但平陵并没有丝毫的怯意，心中汹涌的，并不是对未知将来的恐惧，而是如沙场点兵，满怀斗志，甚至对即将到来的风起云涌，有了极强的期盼。

即使经历太多，她也绝不可以退缩。这个道理，五年前她便明白。

果然即使回到帝都，血液中流淌着的，还是对于生死较量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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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陵站起来，摇摇头挥走脑海中满心的烦恼，低下头满不在乎的拍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振奋精神向重花深处的屋中走去。

转过琼华叠踏的长径，路途骤然一转，映入眼帘的除了熟悉的古铜色房门，还有重花深处，一位身着白衣翩然若仙人的少年。

青丝如墨，一支碧玉钗将发丝极为细心的盘了起来。修长优雅的手指拈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花，虽只看得到背影，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美到极致。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的到来，少年转过身，道：“今日的晚膳我自会去，请转告杜将军，不必再来催了。”

看来这名少年把她当做了家中的侍女。平陵有些恼怒，正欲开口指责他有眼无珠，却看到少年的双眼处，缠着几层厚厚的白纱。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少年身上，俊雅的气质非凡。

“怎么还不走？”少年察觉到身边微弱的呼吸，略微有些恼怒，似是很不满自己的话被一个侍女所无视。

“这是我家，我的庭园，为什么我要走？”平陵看他恼怒，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气质超群，却果然和年龄一样，还是孩童心性。

她忘记了自己甚至与少年相差无几，与士兵之间习惯的相处方式让她对自己的一切都没有真实的判断。倒衬托出她的几分与众不同。

少年一怔，回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以及大漠黄沙之上，那一抹孤傲决绝不可一世的身影——

“你是平陵将军？”

“没错。”平陵注视着这张陌生而优雅的面庞，疑惑道：“父亲很少结交年少之人，你是谁？来将军府做什么？”

少年一时语塞，似是难以启齿。沉默片刻，少年方才回答：“我是……承蒙平陵将军所救的那名……”

平陵思索片刻方才想起那名目光倔强的骄傲少年，不禁被他这小心翼翼的口气逗的一阵好笑，不过看到他蒙着白纱的双眼，还是好心的闭上了嘴巴只勉强抿着嘴克制住以自己的笑意。

少年却还是听到了嘻嘻的笑声，有点懊恼，但还是压住了火气，只是轻声道：“平陵将军好雅兴，来关心在下，看来平陵将军也并非传闻中那么冷漠不近人情。”语气虽平淡，但是不乏讥讽。平陵丝毫不在意，眉间嘴角反而笑意更深。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在平陵眼中，只是傲娇而孩子气罢了。

“夜公子！”

平陵心情大好，正欲开口回敬几句，却听到了丫鬟碧儿的呼声。碧儿若是来了，那么二娘也就即将到来。平陵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众人司空见惯的冷漠神情，目光冷峻的注视向花丛长径的另一处。

许若音到来的时候，映入双目的，恰好是这一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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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杜府之前，许若音并没有想太多。她像每一个新婚的女子那样，充满了对初为人妻的喜悦，对新生活伊始的期盼。

那一日，杜文斐初封为将，着一袭鲜红色的战袍，骑着赤红色的战马，在众人的簇拥下，缓行于长安道上。

她身在轿中，只好奇窗外众人连声的称赞，命丫鬟撩起了轿帘，抬眼向外看去——

只这一眼，她便记住了那年轻俊秀的面庞，英气逼人的气势。

得知少年已经娶妻，而自己贵为丞相之女，不得做妾。许若音几近绝望，却还是忤逆了自己的双亲，退掉了所有的亲事，默默守候着自己心仪的人。直到人老珠黄。

她本以为只有这样守候下去，却没料到五年前，杜文斐丧妻。再见之时，看到杜文斐略有颓靡的样子，她心疼不已，请求父亲将自己嫁予了杜文斐。虽然只是续弦，甚至明媒正娶都没有，但拥有身边的人，她早已心满意足。

却没想到，即使如此，来到了将军府，杜文斐对她也只是相敬如宾。而府中的一干人士除了陪嫁的碧儿尚且善解人意，都只是对她恭恭敬敬，然而从他们的双眼之中，却看不到丝毫敬意。

尤其是杜平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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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浮出许多令人心酸的画面，许若音心中苦涩至极，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强忍了呼之欲来的泪水，微笑着向少年行了礼。

“夜公子，杜将军见公子久久不去就餐，以为是公子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本欲前来亲自迎接，但旧疾突发，无法前来，所以妾身才冒昧前来请公子去会客厅，希望不要见怪。”

“无妨。”被称作夜公子的少年摇摇头。“我只是闻到花香馥郁，驻足了一番，我即可便动身。”

“有劳公子。”许若音起身，却见到平陵恍惚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念及自己在宫中探听到的那些对话，想到已经回家的父亲，平陵心中五味陈杂，既有好奇，也有兴奋；既有担心，也有困惑。

好奇兴奋的是，即将面临的挑战。而这发生的一切，似乎在体现她与这局势之间似有若无的联系。

担心困惑的是，为何父亲会要发动政变，而这场斗争，是否有绝对的信心，获得胜利。

许若音并不知平陵心中的思虑，以为平陵在腹诽自己冷落了她，连忙出声到：“平陵回家这几日，还未来得及安歇，用餐之后不如……”

“不必了二娘。”平陵虽对许若音没有偏见，却还是有些恼怒自己的思绪被打断。“父亲接待客人我不便打扰，自己去厨房找点吃食就是了。”

平陵向少年和许若音抱拳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没有发现，身后许若音泫然欲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