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折戟

帝都在我醒来后的第二天开始离奇飘雪，从凌晨到深夜。我和颐州坐在客栈的屋脊上，看着晶莹的雪从天上落下，灰色的城池一点点被涂白。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景象和北方的藤罗树上结出绿花的隐喻相似，都是不祥。我将它说给店主听，店主却一点不觉得，荡了荡手里的酒，问我，是否也要来一点。

我摇头，说，不了，我还没到用酒来麻痹自己的年纪。

他听到这话，不禁皱眉，问我，你觉得我到了，简单的喝而已，不然睡不着。

是因为恐惧吗，很多人都因此无法入睡。

不是，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一闭上的眼睛就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我眼前重现。

老师说一般的刺者都如此，他们过不了自己。

冷冷的北风，在我说话的时候，突然大起来。颐州的身子晃了一下，他被酒呛到，剧烈的咳嗽。雪花簌簌的的坠下来，被风吹进他的衣领，我的手心许久不化。

颐州看了看我，故意岔开话题说，这景象让我想起了那个传说。

我也是，你知道那个传说的大概故事吗。

他摇摇头，说，听人说狼族里好像有人知道，可他们从不和我们来往。

三百年了，是从瞳族击败火族的那天开始的。

据说上次藤罗树结出绿花也是在那个时候。

这可不太好。我站起身，撑起法袍，让风吹去上面的积雪。

阴森的天空出其不意的闪了一下，雪骤然变大。我想到召唤术，颐州完全没有发觉，仍坐在屋脊上对我说，他打算过几天就回风城，问我是否和他一起，可话还没问完他就倒在屋脊上。雪越下越大，大到我看不清远处的店主，冰冷的雪片飞进我的眼里，冰冷异常。我打开占卜，只卜到空白，想再次占卜却卧倒在雪里。

时间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久。我唯一知道的是，在我睁开眼的时候，厚厚的积雪已将我完全掩埋，天还没有亮，依旧落着雪。颐州在不远的地方说着梦话，手不停的乱挥，他只是喝醉了。我将他架下屋顶，交给店里的伙计。客栈的大厅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一位客人，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上，没有喝酒盯着门外，右手习惯性的擦拭着背上的刃。我下楼，站到他的面前，将口袋里的红砂撒到他的桌上，质问他，这些你都知道的对吗。

刀启抬头看看我，苦笑，说，这件事本来是与你无关的，不过是某人让伪砂暗杀我的一次平常任务，是你，谷沃和灼一起让这事变复杂了。

这么说，谷沃与你并非是一起。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你多嘴了，刀启。

墨离从外面迈进客栈，身后带着冰冷的风和细碎的雪。是巫术，不难猜，难猜的是在风停雪融后，竟是翎落出现在我右手边的座位上。

他笑嘻嘻的对刀启说，是玄界改变了上面的计划，救了你一命，照理说你该谢他的，刀启。

贫够了没，让你做的事呢。

和猜的一模一样，这次的任务由朝木来完成，呃……当然还会有落星。这样你们就会有一点点的小麻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不知为何，落星并未将此事上报，封城的时间也只限今晚，他们要来了。多问一句，如果落星知道墨离的身份那你们该又怎么办呢，先走一步了刀启，祝你们成功。

跑得到挺利落。刀启恨恨的说。

他来了。墨离回答。

朝木立在门外，对客栈审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的机关和暗器后才注意我们，对我们招手微笑，进到大堂里，坐在桌前紧紧身上的袍子敲响桌子。刀启拦住店小二，墨离也想拦住我，但晚了一步，我对着朝木唤出风吹散他的迷药。他抬眼看我，什么都没说，露出和刚才一样的笑容。我正准备开口，告诉他们北方我是一定要去的，无论如何。刀启打断了这些，先于我行动，抽刃，斩碎朝木面前的桌子，我和墨离都撤身。朝木也后退一步，笔直的站立，不动神色的摆了摆衣袖。我没懂，但被墨离看破。他抽剑，屏息，进攻，剑锋划破朝木的衣袍，将刀启带出客栈。朝木顺势闪躲站到我和墨离中间，放肆的说，你输了，墨离。

我嗅到朝木身上散发出的异香，用袖子捂住口鼻。墨离想上前，却又收住脚步。后院的松林海啸一样的响起，有碎风窜进大厅，吹破朝木的药，在他身后燃起黑焰。朝木警觉，抽身，随手撒出火粉，鲜红的火焰瞬间绽放。翎落和我一同退后，可他还是被引燃了衣服，手忙脚乱的扑打。刀启对着翎落笑，无比灿烂的嘲笑。

笑个屁呀，死落星连个狗洞都不给我留，这可让我怎么出城。

少乱说这位巫师，城是我封的。朝木将手放进口袋，对翎落再次撒出火粉一样的东西，用火术引燃。翎落御起风盾抵挡住火舌，却没能挡住火焰熄灭后的出现的白色烟雾。我在白雾弥散前，逃出客栈。翎落唤出风，却让原本稀薄的烟雾迅速稠密起来，将大厅里的一切掩没其中，再没发出声响。我看了看墨离，他没有一点反应，冷漠的看着。刀启没有如此冷静，提起手里的刃，冲上台阶。朝木应该早有预判，近乎神奇的越出白雾居高临下的望着刀启，右手紧握着药粉没有撒出。翎落适时的在朝木身后，左手把他化成黑色的烟尘，随风消逝。巫术中的同化术，将不会巫术的人风化，让他们的形态发生变化无法自已，巫师们逃跑时最常用的手段。翎落果然随后消失，去向不明，这术撑不了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