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衣服管够，不要你赔

第二天清晨。

颜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迷糊间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而是裹了一件浴巾，抬头环绕房间，不是熟悉的粉色壁纸，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苏立文家里。

回忆像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回放，她吃完饭，然后洗碗，然后……是在泡澡，由于太困，她好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重点就在这儿了，那她身上的浴巾是怎么来的，她是怎么躺倒床上的？掀开被子仔细查看一下，好像没发生什么，不行，她得问清楚。

正欲下床时，看到床头枕边叠放整齐的衣服和内衣裤，这该不会是她哪个情人过夜留下的吧？咦，真恶心。不过看起来又好像是新的，颜夏垂下头看看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囧了，算了，管他呢，总比不穿的好吧。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苏立文准备好的衣服，还是自己喜欢的粉色呢，还有蕾丝边，哟西，还挺舒服呢。

当颜夏凌乱着头发出去时，苏立文已经坐在餐桌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了，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颜夏，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苏立文的吃相很斯文，吃东西喝汤都不会发出丝毫声响，好像是特意训练过一样。握着勺子的手指白皙有力，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堪称男性手掌的手中极品啊，颜夏这丫头好色，尤好欣赏好看的手，俗称恋手癖。

见颜夏停在原地半晌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苏立文不由得出声催促。

“赶紧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餐。”

这才看的颜夏回神过来，她又突然间想起自己的事情。

“叔叔？”

“嗯？”苏立文从喉咙间发出一个单音节词表示作答。

见苏立文不动声色的样子，颜夏有些急了，看来还得自己问。

“那个，那个……那个……”

颜夏支支吾吾的样子反倒让苏利文又起了逗弄她的兴趣，其实他知道她要问些什么，早做好了准备。

“哪个啊？”

听见苏立文这么问，颜夏终于决定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就是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你有没有对我怎么样？”说完就尴尬的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哦，你说呢？”这略微上扬的语气让颜夏大为光火。

“叔叔，你……你……”她有些气结。

收到预期的效果，苏立文也就不去逗她了，接着说：“好啦，我找隔壁王阿姨帮忙的。”

“隔壁王阿姨？”

听得她喃喃的重复，苏立文又接着说。

“嗯。不信你去问？”

事实上，隔壁哪里来的王阿姨啊，只是这不能让颜夏知道，不然这丫头不得跟他闹腾啊，反正她也不会傻得真去问。

“赶紧去洗漱吧，待会饭要凉了。”苏立文又催促一番，颜夏才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苏利文连同牙刷，口杯，毛巾什么的都帮她准备好了，这让颜夏心里还有些暖洋洋的感动，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收拾好。

吃早餐的时候，苏立文就一直看着她，把颜夏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他。

“叔叔，你看我干嘛啊？”颜夏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唇边白花花的牛奶渍看的苏利文直想笑。

苏立文伸手递过一张纸，“丫头，你觉得现在心情怎么样？”

颜夏伸手拿过纸随手抹了抹，歪着头想了想告诉苏立文：“老实说，虽然很悲催，但比昨晚好多了。”

“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看看，不要让大人担心才好。”

说这话时苏立文满脸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气。

“我不要，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干嘛又回去？”颜夏瞬间就撅起了嘴，眼看着眼泪大有奔腾之势。

苏立文的语气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软下来的趋势。

“颜夏，大人之间的事情他们会自己解决，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给他们再增加麻烦才是。你就这么独自在外面呆了一晚，他们找不到你会急坏的，你愿意看到父母难过着急的样子吗？”

颜夏摇了摇头，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理，一想到爸爸妈妈整晚到处找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做的太过了。于是颜夏匆忙跑进卧室换了衣服。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立文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双新鞋子。

“试试，看合不合脚？”苏立文笑了笑。

穿上居然刚刚好，颜夏又在想，这是新的，总该不会是买那个女人没送出去吧？

于是送颜夏回家的路上，出现了以下对话。

“大叔，我冒昧问个问题，这个问题有点不好问？”

“那还是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一定会回答。”

“哎呀，大叔，我穿的这些总不会是你哪个女人的吧？”说到这儿颜夏小心的瞧了瞧苏立文的脸，果然那张脸已经黑了一半。

“想什么呢，在你看来叔叔我的私生活就那么混乱吗？”说着一个爆栗就敲在她脑袋上。“我从不带女人回家。”

颜夏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这不是纯属找打么“哦，那就是都在外面搞。”

果不其然，苏立文觉得自己的脸要龟裂了，又抬头给了她一个爆栗。“别胡说。”

车子开到颜夏家楼下，看着这丫头跑上楼去，却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地方停车，独自坐在车里吸烟，一根接着一根，想着认识这丫头来的一幕幕，明白自己对她并不单纯的情感，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是最后一次，一定要离那丫头远一些。

然而颜夏回到家时，见到昨夜的一地狼藉还在那里，没有人收拾，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母亲周慧茹在家，周慧茹头上还包着纱布，面色枯槁蜡黄，头发乱糟糟的，她屈腿坐在卧室的床上，眼神呆滞着，好像坐了很久的样子，看见颜夏进来，冷冷的瞥了一眼，突然间像受到刺激一般朝着颜夏大喊大叫。

“你还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外面有房子，你怎么不跟你亲生爸妈一家团圆去？”说着还顺手拿了床边柜子上的杯子扔了过来，颜夏始料不及，杯里的水早已凉掉，尽数倒在颜夏的裤子上，湿了一大片，掉落的杯子砸在颜夏脚上，砸的她生疼。

她有些气不急，关自己什么事啊，颜夏觉得有些委屈，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权和发言权的都是自己，凭什么被抛弃的是她，被迁怒的也是她，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自己好心的跑回家怕她担心，没想到根本没有人需要她，甚至没人记得她。于是满心的委屈都变成了锐利的刀子，也口不择言的朝周慧茹喊着：“是啊，我早就知道，我就要去，我只是回来收拾衣服的。”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箱子，随手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边收拾一边掉泪，然后拿了自己这些年存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就往出走。

周慧茹站在门口也不拦着，冷冷的看着颜夏。

伴随着家里的门大力摔上的声音和那句“走了就不要回来”，颜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应该是一个合家欢乐的日子，街上的行人不是三五成群就是成双成对，只有她是独自一人，呼啸的北风嫌气氛不够悲凉，吹落了枝头最后的叶子为自己送行，寒气很快侵袭着颜夏，裤子上湿了的那一块更是冷得要命，可这和从心底而上的寒气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在北风的凌迟下瑟缩着脖子，思索着到底该何去何从，这座城市太拥挤，盛不下她的忧伤，她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下定的决定，伸了手打车，坐着出租直奔火车站。

那厢苏立文看到这丫头拿着行李箱上了出租，下意识的赶紧跟了上去，她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这是要去哪，难道事情比较棘手，好没有解决吗？

一路跟到火车站，才晓得她要离开。他没办法不去管，难道她要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人偷偷坐火车离开，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立刻下车去追她，也顾不得这里不能停车。

眼下拖着行李箱在购票窗口排队时，一双手从她手里夺过箱子的把手，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旁边，她啊的一声，还带着刚刚的怒气，刚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看到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那脸上的怒气比她更甚。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见苏立文怒的更上一层楼，颜夏瞬间软了下来，处在盛怒中的人是不能挑战的，否则后果自负。

“你要干什么去，离开吗？”他说话的时候，手中也用了力气，捏得颜夏胳膊疼。

她也不敢开口喊疼，只是低下头抽泣着，嗫啜着说：“根本就没人担心我，都没有人记得我。”说着豆大的眼泪就一滴滴的从眼眶掉下去，滑过她的脸颊，她的下巴，砸在地上，砸在苏立文棕色的皮鞋上，砸在苏立文的心上，一颗颗像和尚头上的戒疤，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剧烈的疼痛。

苏立文心疼的把颜夏拥在怀里，把头搁在她的头顶，用下巴磨砂着，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傻瓜，我会担心的。”

谁知这丫头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颜夏搞不懂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在他怀里她就更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叔叔，哇哇哇，他们都不要我……没有人要我了……我妈妈让我滚……”

“乖，我要你，我要你，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要你。”苏立文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背上，又好像拍在她的心上，渐渐地止住泪水，只是颜夏的鼻涕眼泪蹭了苏立文一身，洇湿了他胸前一大片，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西装，应该很贵吧。

他看出她的尴尬，朝她笑了笑说“欢迎继续来蹭，衣服管够，不要你赔。”

火车站购票大厅的灯光下，一对无论是穿着还是年龄，身高都极不搭调的男女拥抱在一起，他们拥抱的姿势竟是那般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