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旧恨与盟约

所谓中元蛊祸，是十年前一场密案。那时的魏承渊虽然已经是将军，但地位远不如今日煊赫，而那时对他威胁最大的，便是王丞相。王相对寒族成见颇深，且女儿又是宫中的贤妃，魏承渊一时无法与之抗衡，直到一个机遇来临。

后宫中的女子，最怕同蛊惑扯上关系，而五年前那个中元节，便是以皇后被人下蛊为始的。皇后是昔年的太子妃，与皇帝有结发之情，这件事引的当今圣上勃然大怒，下旨一定要彻查，而最后查来查去的结果，落到了一个婕妤的头上，那婕妤不算受宠，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她的母族，本来这事也就这样结了，偏偏在最后，那婕妤供出了一个人，便是贤妃。

后宫的倾轧与前堂的党争向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贤妃与皇后不合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加之彼时王丞相在朝堂确实有些居功自傲的意思，皇上便趁此机会一并削了他的权，当然这之中，魏承渊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自然不言而喻。至此魏承渊除了一个心头大恨，以后的时日里连打带消，慢慢的，曾名满天下的丞相，就落了个冷淡收尾的结局，可怜那贤妃，后宫本就是个人倒众人欺的地方，经此一役失了圣宠，又受不得闲言碎语，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而苏雪，却是那贤妃之子。在世人眼里，贤妃成了失德善妒的罪人，背上了巫蛊后宫的罪名，因此苏雪才会戏称自己为罪魁祸首之后。

一个失了母族支撑的皇子，在宫中的处境不可谓不艰难，但那毕竟也是个皇子，魏承渊如何能容得下祸根种在他眼前，于是一系列以蛊惑为由，对宫人的肃清便开始了，待得结束，一干与这事有牵连的人都下狱的下狱，送命的送命，苏雪身边老宫人和心腹，都被换成了魏承渊的人。

彼时苏雪才不满四岁，想要杀掉一个孩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一场大火，把贤妃往日的宫殿烧的干干净净，苏雪当日偏偏在里面吊念母妃，待火灭后，只翻出一具孩童焦黑的尸体，从此皇帝失去了个儿子，世上少了个叫东方明澈的皇子。

魏承渊终于如愿以偿，从此可以安枕，他以为世界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都被埋进黄土里了，却不想十年后从苏雪口中听到，他怎能不慌。

现在这个当初被认为死在大火里的孩子回来了，长成今日这般翩翩风度，并且坐在他面前，同他谈条件。

而他拒绝不得，当初那个费尽心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孩子，现在却是他手中的砝码，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明面上就看他拿不拿。只是……魏承渊半眯了眼睛看了苏雪一眼，这个孩子尚不到弱冠，便让人如此捉摸不透，以后他真的能控制么。

苏雪气定神闲的看着镇国将军不断变换的脸色，他知道，魏承渊拒绝不了，当今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魏承渊不是等闲之辈，一直韬光养晦就等这天，他觊觎的是皇位，可他自己却是做不了皇帝的，天下世家都不会答应一个寒族出生的人登基，他只能找个完全依附于他的皇子登基，自己成为摄政王。这便是苏雪所说的名正言顺。

目前各个皇子在朝中关系都错综复杂，魏承渊自己私下支持太子，可他很清楚，太子的妻族太为强大，不好操控，可若自己手上有苏雪，那便不一样，他大可坐山观虎斗，待他们都元气大伤，再祭出这个杀手锏，

况且老皇帝不知是对贤妃的愧疚还是对目前几个皇子的失望，近几年都对那个早逝的皇子念念不忘，若苏雪能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魏承渊翻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番，不得不承认，这个在外长大的孩子，风骨可比当今太子好了不止一点。

“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不惜与我这个一手扳倒你母族的人合作？”魏承渊一点不客气的发问。

“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苏雪压低了声音，勾起丝怀念的笑，片刻又恢复了正常：“至于母族，大将军，你信么，我对于母亲的记忆只有一个背影而已，她从不曾把我当亲儿子片刻，我不过是她得到宠爱的工具罢了。”苏雪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沉默片刻，魏承渊便决定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答应，苏雪站起来掸了掸衣袍：“如此，请将军帮我两个忙，一，派人去安平，保护孙家，二，告诉苏止柔我的身世，与苏家联手。”

魏承渊应下，他并不介意多派人手去照顾苏卿颜，看苏雪着紧她的样子，只要自己握住卿颜，便不怕苏雪不为他所用。

是夜，苏雪便留在将军府邸等魏承渊安排所有事项。

“公子，你真的要与魏承渊合作？”待所有人退下后，一个不苟言笑的声音发问，声音的主人有及普通的面容，丢到人群中便找不到，竟然是当日欠了苏止柔人情的天枢。

苏雪没抬头看他，只望着窗外，轻轻点了点头。

“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公子。”天枢有些着急，极力劝阻。

“天枢，那日夜谈，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若你不甘心为我所用，那自可离开，若甘心，便不要怀疑我。”苏雪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公子！”天枢见他不悦，单膝跪地：“天枢自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如今你们七人，愿意跟随我的，还有谁？”苏雪淡淡的问。

“禀公子，天璇，天玑，天权。”天枢回答：“玉衡和开阳我亦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们了，瑶光那日给小姐传信后，便不知所踪。”

“你们七个，还真是有意思。”苏雪偏头看他，笑了一声。

天枢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也跟着一笑：“我们七个都有不同的经历和性格，时常不在一处，可情分可没有疏远。”

“也罢。”苏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抚平了衣裳的皱着，忽然回转身对天枢一抱拳，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雪如今无权无势，孑然一身，蒙阁下不弃，愿追随于雪，今日之恩必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天枢愣了一下，旋即惶恐的避开，不敢受他这一礼：“公子别这样，公子一身才华，天枢得以追随公子当是天枢之幸。”

苏雪慢慢直起了身子，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那日与卿颜他们分开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到了天枢，经过一夜的促膝长谈，连带着他三个弟弟也一起折服于苏雪的才学，他们便成了他的手下。而第二件事，便是来找魏承渊。

他想要实现那日对卿颜的承诺，便需要力量，虽然不屑世间争斗，可是若不蹚进这片浑水，又哪来的力量保护卿颜。

“公子，既然魏承渊已经答应公子的要求，那为何公子不把卿颜小姐接回来？”天枢打断了他的思索。

“你既然知道我是与虎谋皮，又如何敢把卿颜接回来？”苏雪微微一笑：“目前而言，我自顾尚不暇，因此千里之外的安平城，才是最安全的啊……”

“可是现如今，那将军也知公子在乎小姐，万一他以小姐来要挟公子……”天枢还是颇有顾虑。

苏雪并没回答，只勾起了嘴角玩味的笑了，那是他以性命保护的人，待他完成了所有计谋……呵呵……他怎会让自己落到为人要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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