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死劫（下）

“李掌柜，你什么意思。”端木飞冷冷瞥了他一眼，李掌柜缩了缩脖子，又嘿嘿嘿干笑几声。

“端木公子，我也得为自家老小考虑不是？苏老爷只能资助我点银子，十五夫人许诺给我的，可是官运亨通啊。”李掌柜眯着眼睛道：“端木公子呐，靠着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昔日遗风剑端木飞，多么响亮的名头，今天竟被追得抱头鼠窜。何必呢。”

“大树？嘿……李掌柜，树倒猢狲散，大人可要悠着点。”端木飞毫不在意的弹了弹遗风剑，剑身发出嗡嗡的鸣响：“既然识得我遗风剑，还敢挡路？”

“既然端木公子如此执迷不悟，那也没得什么好说了。”李掌柜阴恻恻笑了一声，对死士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端木飞瞥了一眼苏肃，后者会意，忽然从床上旋身而起，一手揽住卿颜，一手拉住萧林茉护在身后。端木飞同时出剑，屋中地方小，十多个死士没法全进来，而先进来的几个，连端木飞的脸都没看清便成了尸体。

“小姐别看。”苏肃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这已经不是卿颜死一次见杀人，却依然胆战心惊，眼睛倏忽被蒙住，鼻子里却冲入了血腥味。呛得她干呕不止。

“苏肃，破窗！”端木飞简单的下了命令，同时阻住黑衣人的攻势。

苏肃一点头，虽然端木飞守在门口黑衣人无法进来，然而死困在屋里终究不是个法子。再不犹豫，护着萧林茉，告了声罪，只听哗啦一声，便已破窗落到后院。

见他俩脱身，端木飞也不再恋战，一脚踹起地上一具横躺的尸体阻住黑衣人片刻，一把抱起卿颜，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护住她头眼，也纵身跃出窗外。

整个院子已被围的水泄不通，端木飞落地后稍微观察了一下形势，快速寻找可以突破的口子，却听见苏肃沉重的喘息。

“你可还好？”端木飞皱眉看向苏肃。

“没事，只是伤口裂了。”苏肃胸上和背上各一道可怖的长口，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衣服。说话间又杀掉一个从屋中跃出的刺客。

卿颜还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缓过神来，紧紧搂着端木飞不放，依稀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却抹了一把血。一时间她只能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巴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端木飞偏头看了看萧林茉，毕竟是经过风雨的，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惶，脸色却很苍白，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西边。”端木飞简练的说了个方向，苏肃立刻明白。提起一口气，把萧林茉背到背上，向西边人数较少的地方冲了过去。

“卿颜，低着头，什么都不要看。”端木飞叮嘱她，一边扯下她的大麾把她从头到尾裹起来。他的招式是杀招，没有多余的动作，简单利落，却也斩人如切菜。

实际上此时的卿颜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仍由端木飞抱着，像一具木偶搬伏在他肩头，望着不停晃动的地面，微微颤抖。鼻息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卿颜从没见过那么多血，那么多死人，甚至有那么多断肢残骸。从来不知道喊杀声可以那么惊心动魄，鲜血味原来那么刺鼻，亲人之间……原来真的可以互相残杀。

感到怀里的卿颜小猫似的颤抖，端木飞心情焦灼，卿颜只有八岁，却要经历这场地狱一般的噩梦。他明白这些人想活捉卿颜，动作上便缚手缚脚，想来一定是因为苏止柔那边夺权不顺，但是时间拖得越久也越麻烦，万一让苏止柔成功了，那他们面对的将是这些死士不要命的击杀。

苏肃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失血过多使得他手脚冰凉，真气受阻，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冰凉的刀尖又划伤他的肋下，他已没有多少知觉了。

“止白！”忽然萧林茉开口的惊呼，这一声像是瞬间拉回了苏肃的所有感官。

“全部停手。”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喝住了所有死士，不是苏止柔又是谁。她目光狠辣，看着被合围的四人以及一地的尸体：“废物，八十四个人竟然拿不下四个人，还折损那么多人手。”

卿颜也被那一声叫喊惊了一下，再顾不得其他，颤抖着手把斗笠掀开，一眼便看见了被苏止柔缚住的苏止白。

“爹！”卿颜挣扎着从端木飞怀中滑下来，眼泪汪汪的伸着双手。

苏止柔还是那么温温和和的样子，向萧林茉招了招手：“弟妹，你连你的夫君都不要了么？”

萧林茉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素儿，卿颜，走啊，别管我！”苏止白目眦欲裂，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妻子，拼命的想挣脱被缚住的双手。

“苏止白，昔日我让你助我，你视我如敝屣，他们四个人，一个重伤，两个文弱，如今只有端木飞一人可以动武，你觉得，他们有办法冲出这包围圈？”苏止柔的声调平平，毫无起伏，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我的亲弟弟，告诉我吧，苏止宣的私印在哪，告诉我，我就放他们走。”

苏止白脸上有一丝恍惚，在看见妻儿的时候，对他来说，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们平安。

“止白！”萧林茉声音不大，却震醒了苏止白，她看着自己夫君，笑得有一丝悲戚：“输人，也不可输了气势。人在做，天在看。苏止柔，你当真以为，你能得到一切么？”

苏止柔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身后随从让开了一个口子，一个死士打扮的人跑到苏止柔面前，附着她耳语了几句。

听完那人说的话，苏止柔先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嘴角裂开，笑容扩大，最后终于笑出声来。众人皆不知她何意，面面相觑，端木飞紧了紧护着卿颜的手，不知她要做什么。

她兀自笑了半晌，然后突然停住，笑声就那么戛然而止，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时，她毫无征兆的抽出身旁随从的佩刀，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苏止白的胸膛。没有人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做，连苏止白也没有，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胸口的剑柄，又看了看苏止柔，双眼一闭，便倒了下去。整个场面有一刹那怪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