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誓言如纸（下）

接下来的几日，兰风雅和皇甫稷几乎没出过房门。皇甫稷食髓知味，竟觉得以往的三千佳丽花前月下抵死缠绵都遥远而苍白，远不如眼下这一纤柔的女子。然而兰风雅并不算配合，更多时候是哀求着躲过去。她更喜欢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讲外面的世界。

一连几日下了暴雨，空气里充斥着莲花的香气。兰风雅问：“娘亲说外面的蝴蝶是黑色的，外面的天是灰色的，外面的人喜欢用蚯蚓钓鱼，是真的吗？”

“以后我带雅儿出去看。”皇甫稷心不在焉地说。

这几日，宁王的动作大了些，听说昨天还以乱臣的名义处死了兵部尚书，并暂时‘代管’兵权。皇甫稷真正在意的是，王美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伤心。兵部尚书是她的父亲，而在遇见兰风雅之前，王美人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之一。那一身木兰香气，那一张芙蓉玉面，那一身妩媚年华，无不令他魂牵梦萦。

“好，我要去很多地方，爹说，西宁国有很高很高的山，直入云端，还有很多很多佛像，壁画，那里的美人鼻子很漂亮，像刀削出的一样。还有南华国，听说那里有很多很多漂亮的男人，最漂亮的是太子，比我的姐姐还漂亮三分。”

“再美也是男人。”皇甫稷回神失笑，“以后带你去东边的雪国。听说那里的女人老得很缓慢，那里有着很多很多外面难得一见的雪狐，我要给我的雅儿捉两只做狐裘披风。”

“好。”兰风雅也来了兴趣，“等阿稷的眼睛好了，就带我去。”

皇甫稷怔了怔，“好，等我的眼睛好了，就带你去。”

当晚，兰风雅沉沉睡去。

皇甫稷打开窗户，面色如沉沉的夜色。

“赤。那药还有几日的量？”

“三日。”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三日后，主上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宫里的情况如何？”

“宁王已经入瓮，可以收网了。”

皇甫稷淡淡嗯了一声，“……皇后最近做了些什么？”

“娘娘一切安好，倒是前几日为了一盅进贡的燕窝，和王美人置气，让王美人跪了一刻钟。”

皇甫稷闻言面色变得温柔，“朕的皇后还是这般爱使小性子。”语气十分宠溺，顿了顿，“准备一下，后日启程南下。”

“可是主上的眼睛……”

“无妨。”皇甫稷蓦地打断。既然是一场艳丽的梦，还是让她永远成为梦中的人好了。皇甫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见到那个女孩的容颜，也许是因为，眼睛好的刹那，他终将回归帝王的角色。而阿稷，只是一个奢侈的梦境中人。于她如是。于他亦如是。

他开始想念倾国之貌的皇后，想念烟视媚行的王美人。耳畔是那个叫兰风雅的女子轻浅的呼吸，盛放在自己的耳垂处，一阵一阵的馨香扑鼻。

暗处。那个叫赤的暗卫抿紧唇不发一语。

主上，既然你选择了不看见她的容颜，那就永远不要看见吧。

那样的女子。那样绝世的容颜。足以颠覆一个帝王对权力对江山的全部信仰……

只是，主上，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天沉如墨。谁也不知道，这一个决定崩塌的到底是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