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怜子

明玉王爷的五公子在大殿上表演的是打战鼓。这位公子心思迟钝，胜在极有力气，一轮战鼓打下来，让旁人耳朵隐隐生疼，又不好当做明玉王爷的面捂起耳朵。

“小儿愚钝，献丑了。”明玉王爷有些尴尬。

皇甫稷道：“倒有几分气势，朕看着甚喜。听说五公子还没有正妻，不如朕就在这大殿之上赐下一桩姻缘可好？”

“不知圣上指的是哪家小姐……”明玉王爷沉吟。

皇甫稷微微一笑，“兰相家还有一位三小姐……”

“这……”明玉王爷为难，“听说是位庶出的小姐……这北昭的律法，庶女不得为正妻……”

皇甫稷道：“堂堂兰相之女，岂可委屈了。若皇叔为难，朕便认那三小姐为皇妹，封为我北昭公主。”

“不！”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可以！”

太监群中，一抹玄色身影冲到了殿上，直直跪下，目光满含泪水地望着帝王。

皇甫稷蓦地脸色一烫。微微侧了脸。

明玉王爷怒喝，“你这小太监大胆！来人，拖出去杖毙！”

“且慢。”皇甫稷抿紧唇，满眼疏离之色，“殿下之人，为何擅闯？”

兰风雅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那样决绝，“皇上，奴才有下情禀告！”她不顾满殿喧哗，一气呵成地说，“奴才方才见过那位三小姐。她分明已有了身孕，身在闺阁却有了此等逆天之罪，怎可污了明王府！”

“什么！”大吃一惊的是明玉王爷，除他之外，其他大臣也纷纷惊讶起身，窃窃私语，似乎极为震惊。殿上，皇甫稷面色微微一白，很快冷静下来，深沉沉的目光看了兰风雅好一会儿，却忽然说不出话。

兰风雅依然滔滔不绝：“这样的女子，就该受沉塘之苦，焚身之痛！也不知是怀了谁的骨肉，那负心人竟能无动于衷，偏让一个女子独自承担了这罪孽！皇上，也许那腹中孩子连手脚都长齐了……”

皇甫稷脸色更白了，微微有些动容。

兰风雅冷笑一声，“奴才斗胆上禀，请皇上处置了这不贞之妇，也不知她腹中到底是谁的野种，既然生下是祸，一起处置了为好！”

“住口！”皇甫稷蓦地起身，“来人，将这小太监拖出去砍了！另外派人速请兰相和兰家三小姐，这事朕要彻查！”

那边，欧隆弋和银狼卫看得有趣，便有一个伺候的太监小跑着过来，“天机道长醒过来了。”

银狼卫先开口，“也好，先去看看，这边的闹剧显然一时半会不会完。”

偏殿。天机老人睁着一双盲眼，似乎在发呆。

“老道长到底看到了什么？”欧隆弋好奇地问。

老道长长叹一口气，“天机不可泄露……老友还想让我多活几年，便莫问了。”

他转向银狼卫，“殿下，美人就莫要求娶了，依老道看，那位列王府郡主倒是一颗福星，有她成太子妃，定能护得我南华国昌盛安定。美人误国，美人误国啊！”

银狼卫面具下薄唇如荼，笑得嘲讽，“本宫的江山，何须一个小小女子定了乾坤……”

秋月殿上，有太监惊恐地跑进来，跪伏在地：“皇上，相府失火了！兰相抱着一名烧焦的女子，哭得凄厉，似乎……似乎疯了……”

“相府何处失火？”皇甫稷一怔。

“据说……据说是叫做禁园的地方……”

“啪！”内殿，三夫人手里的茶盏滑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谁纵的火……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有些事，兰相永远也不会发现了……

“奴才见着，相爷抱着那尸体，嘴里不停叫着雅儿……”太监又加了一句。

一行君臣赶到相府的时候，见整个相府乌烟瘴气，甚是混乱，徐夫人笑倒在院子里，状若疯癫，一旁丫头们七手八脚地拉着她。

“娘！”兰风谨惊呼一声。

“谨儿，这下好了，”徐夫人见到女儿，笑得很是欢快，目光却是茫然，不停地说，“我就猜到他不会把她送到宫里去，他舍不得，舍不得呢！他还要杀我，他一回来就要杀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这下好了，好了，全烧了，全烧没了。我放的火，我放的火呢！谨儿，以后没有人和你争父亲了，也没有人和我争爷了。真好，真好，哈哈！”

“将这疯女人囚禁起来。”拂公公大喊一声，皇甫稷皱眉看了徐夫人一眼，一甩袖，大步走向禁园。

禁园的禁制已经没有了。桃花树全部呈现焦黑之状，地上野草上也盖了厚厚一层灰烬。兰相正跪坐在桃花林中，怀里抱着看不出形态的女子身体，眼睛通红如暴躁的野兽，又绝望又悲切地不停唤着‘雅儿’二字。

“雅儿！”三夫人忽然奔了上去，也是痛哭失声，“雅儿，好好的皇宫不待。你偏说要回禁园取东西，却不想这一去就永远离开了娘亲！雅儿，娘的雅儿！”

皇甫稷微微有些茫然。他深深地看了三夫人一会儿，才遗憾地出声，“三小姐既然已经香消玉殒，身前种种便如云烟，传朕旨意，关于兰府和三小姐的是非，若再有人提起，以重罪论！兰相失女，朕许其三月假期，另召集宫中太医，务必将丞相治愈。”

“遵旨！”一干应声里，兰相恍若不觉，只是失了魂似的，明明伤心到极致，却没有眼泪落下，眼睛干涩地似乎要滴出血。

不过失去一个女儿而已。

没有人能理解，兰相为何如此伤心。有些自以为是的，倒认为兰相是借着这个机会，又要退居幕后行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忍不住寒由心生。

回皇宫的帝撵上，拂公公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可是要回秋月殿？”

皇甫稷低低地问：“她在哪里？”

“回皇上，在最偏远安静的冷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