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面桃花（下）

马蹄声很碎。车轮辘辘，不曾停歇。

在出桃花林之前兰风雅就随母亲一起进入了马车，一路行来也不敢拉开窗帘往外看，心里却小鹿一般噗噗跳动。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直向往的外面世界，心里那样渴望着，却只得在对面三夫人的不苟同眼神中败下阵来，颓丧无比。

外面除了丞相府兵外，还隐约杂着一个公鸭嗓子，那是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奉了懿旨引相府小姐们进宫。另一辆马车内，便是兰风谨，徐夫人仍被禁足佛堂，此刻随她而去的除了几个伶俐的丫鬟外，便是她的远房姑母。

“要晚上才是争华宴，我们到宫里会先去皇后娘娘的凤仪殿请安，然后去秋月殿。”兰风谨的姑母是略胖的夫人，笑起来脸部很臃肿，不过眼神很温和，一路上都在做着这位相府二小姐的工作，“谨儿，开心点，宁王已经是过去，你还有很长的路，这次虽说大半是纨绔公子在场，但也有不少世家好二郎，姑母相信你总能遇到一桩好姻缘的。即便你都不喜欢，凭你这姿色……”她声音放低，“听说皇上晚上也要到秋月殿。”

兰风谨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女子，一身淡淡的白玉宫装，五官生得姣好，只是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倒是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情态。

她不耐烦地打断姑母的话：“姑母不必多说，谨儿知道了。”眼神却飘向另一辆奢华马车上。

兰风雅正伏在三夫人膝盖上。三夫人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给她理发梢，时不时地会继续一下未完的话题。

“娘那会儿比我的雅儿还要小两岁。”她溺爱地拍着兰风雅的肩，兰风雅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嗯？”

三夫人沉浸往事，语气却很淡漠，“娘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他却只爱美人。于是娘就央着师傅送了这张桃花面。那时府里有一个极漂亮的丫头，娘想着，娘这样貌，连他的眼都不入，又怎么入的了他的心！就拓了那个丫头的样貌，只满心欢喜地想着，若他爱上自己了，自己再恢复本来面目，他该也是不怪罪的。”

“后来呢？”兰风雅撑起眼睛，也有些听得入神。

三夫人笑，“他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个江湖游侠。我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甚至有了结束游荡生涯陪我定居京都的打算。只是爹不同意。说他看起来便是一个游戏人生的男人，担当不得我的好归宿。”

“棒打鸳鸯哦。”兰风雅跟着笑。

“娘当时也如此想，”三夫人渐渐地就有些笑不出了，“所以就和他私奔了。我告诉他我戴了桃花面，他也不介意，说就和我在那年中秋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妻。”

“可你后来还是嫁给了爹呢。”

“因为他后来弃了我。”三夫人叹息一声，也有几分不甘心，“他见了我的真容颜，比他期待中的相差太多。主动去找了我爹，说愿意放开我，只叫我爹送他一笔薄产。再后来，据说他已经妻妾成群。”

“也许有什么苦衷。”兰风雅想了想，“娘这样好的女人呢！”

三夫人点她的鼻尖，“傻瓜，变心就是变心，当年我名誉受损，流言蜚语满京都，也不见他站出来护着，反而是你爹冒着议论求娶，那时候娘是觉得你爹真是好人，虽然是做妾，却并不亏待我。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偏又有了我的雅儿这样的女孩……不过桃花面由你戴着，将来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娘不用担心他被你面具下的真容色吓跑。”

“我若真有喜欢的男人……”兰风雅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兰相府的车队终于缓缓停下。

外面太监抬高嗓子叫道：“请诸位内眷随奴才进宫罢！”

南华驿馆内。将军欧隆戈威风凛凛的站在马前，虽是一身苍青色的锦袍，依然掩不住那种冷冽、血腥的战场沉淀的杀伐之气。

但此刻他脸色实在不是很好。

前来迎接他的北昭使臣脸色也不好。

“将军，是否可以上路了。”使臣语气并不见得尊重，“想必东方先生和贵国左相在天牢里等得心焦了。”

“奶奶的熊，老子没要你等。”欧隆戈瞪圆了眼睛，“东方盈亏和澹台穆是死是活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巴不得他们早些见佛祖！一个比一个混账，这些年太子殿下被他们教导得……”话没说完，发现北昭使臣正竖着耳朵，一下子火气更大了，“给老子滚！老子等会自己去天牢接人。要是发现那两个老家伙好手好脚没有受一点罪，明年老子就和你北昭开战。”

使臣指着他，几欲暴跳如雷。最后却被他腰间寒光闪闪的兵刃晃痛了眼睛，吹胡子瞪眼地先离开了。

欧隆戈这才暼着一口气，粗声粗气的问叫做小六的小厮，“殿下还要多久出来？”

“奴才不知道。”小六见怪不怪，倒是答得心平气和，“实在是，今日来的那个歌姬天生美色……殿下说什么内媚……本来是打算启程的，没忍住就在路边花丛……”

话一落，却见李俦已经出现在玄关处。眼神风流，尊贵傲慢，神色莫测。只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来，嚣张十足的欧隆戈忽然就先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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ＰＳ：谢谢读者们的咖啡，很窝心。这文的第一卷有些慢热，凰兮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