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离牢笼

我没想到，黑夜会如此可怕。似乎身边潜伏着无数的妖怪，我一动弹他们就会跳出来把我吃掉，皮肉不剩。无声中气氛压抑到极点，腹中火烧火燎，一把刀在雕刻着我的心，花样繁出。

我很冷很渴很饿，这里是景阳大殿。我想，这里也许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一门之隔的外边，冯清的哭声越来越小，她只不过是个媵仆，怎么能改变皇后的决定呢。

我的娘亲，把我关着这里，三天了。她决心要我死，因此没有任何食物和水送进来。我把插花的天球瓶砸碎，从中取出了一小捧清水。

花朵我都吃完了，水也喝完了。

然后，便是来往于穿堂中间碧油屏门，找怎么出去。结果证明，我的母后真的要我死，还是一种慢性死法。

这个世界我一点都不了解，以前我以为的爱，或许这里的人还没有学会。

现在，我三天已经没有进食，我想我的寿命快到尽头了。

饥饿中，我的眼前出现很多幻象。我看见了父亲和爷爷，前世的好朋友，还有阿白，不知他怎么样了。

阿白，我得为他活下去。然后，此生，我们在一起。两世为人，从来没有人能与我如此亲昵，假如当初相遇时我们都活着，我是很愿意嫁给他的。

长夜里，死神的唇边，绽开一个笑，笑话人的执念，真傻。

不久前，冯清说，一个与我同年同日生的羽国皇子被送到朝阳阁当质子，是为羽国与墨国修好的条件之一。

那时，我的心跳很快，默默祈祷，苍天毕竟有眼，将我日夜思念之人放在不远处。

但是这不远处，我怎样够都够不到，我瘸了脚，我可能会困在这里出不去，老死也不能见他。

咫尺天涯，已是隔世再见。隔世再见，奈何咫尺天涯。

我发泄的方式就是在雪地里写他的名字，阿白，阿白。一天数十个阿白

我想：如果三天前，没有去后花园，就好了。那天清晨我来到那里，折下一段老梅树枝干在地上写了许多个“白”字。

转身后，看到许久没见的母后站在我的身后，见鬼似的盯着我和我的白。

然后她惊呼一声，是喊的“妖怪”，接着她疯了，多年来积累的怨恨爆发，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把我扔进这里，锁上锁，怪笑几声，怪骂几句不堪的话，然后便是等着我腐烂了。

我的头被尖角的八仙桌撞破了，血流了下来。我努力想御法，弄出一点火星来。可惜当天老天不长眼，血流完了我的元气，于是这法术也使不出来了。

黑夜里，我看见很多墨绿色的影子，就像那些游荡在三途河畔的幽灵一样。然后四周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见了。只有感觉，手是冰冷地搁在波斯地毯上。

我只能想，我想起了阿白的话：“我出生入死也会帮你。”

但是阿白，你在哪里，救救我，起码死前也要让我见你一面啊。

在这归墟般的绝望之中，忽然一丛火苗从手边窜起，好温暖，好舒服。我顿时依恋上了这点暖意。

有人把我临空抱起，我感觉得到，很温暖的一个怀抱。

是谁呢？在这森冷的皇宫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怀抱。

再次醒来时，我在一个陌生的宫闱。床上铺的是干净的冰丝毯，白玉狮子为榻，十二条流苏从帷幔上垂下。一股清澈的霜迟花的香味传来，我恍惚，是多年不闻。

梳着双髻的丫鬟捧着食物而来。我呆呆地接过碗，吃下。胃里有了知觉，然后是狼吞虎咽起来。

承认此时的我很狼狈，眼泪和食物混在一起，还大嚼个不停。

有人来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停在禁步的后面，没有进来。

然后悄悄的离开。

我想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为什么光顾冷宫一样的景阳殿。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昏倒了，被送到我们朝阳阁来了？”

那个梳着双髻的丫鬟这一问，我顿时什么都吃不下了。

我想，苍天毕竟还是有眼，把我送到他的身边。此番变故，便是一场天作之合罢？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计较什么。

活着便好。

活着的我和阿白，还有眼下无止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