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寂寞春庭

  • 独宠小仙妃
  • 桐花漫
  • 2045字
  • 2013-01-24 15:01:40

景阳宫的童年很安静。

婴儿时期,我常常爬着找我的玩具,爬着找我的奶娘——就是把我抱回景阳殿的那个宫女。她用雪白的乳汁哺育着我,自己吃的却是土黄色的糙米。

宫里面所有人都把景阳宫忽视了,我的母后,成天坐在一把金丝楠木制作,灰尘饱满的美人靠上抚着一把桐木琴。

她谈着琴,开始时曲调还算舒缓,之后激流乱窜,雨恨烟愁,好像把心底深埋的怨恨全部发泄了出来。

弹完了,还对着琴哭。哭完后,冯清会安静地为她梳洗一番,说点体己的话,母后方才情绪好转。

但是冯清不和我讲话,因为她以为我听不懂。当我已经能够慢慢站起来时,母后的几句话就剥夺了我的自由。

“冯清,不准让小公主到殿外玩耍。”

“是。。。可是娘娘,小公主的课业怎么办呢?她已经到了启蒙年纪了。”

“冯清,你未免也太多虑了。”

冯清无奈,淡淡说:“你这是何必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她的死活是她的事,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就好。”

“是,但凭娘娘吩咐。”

她温顺的眉眼,此刻很冷酷。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我想,然后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接下来,我流年闲度,日日浮生若梦。外面的千般风情也不能领略到了。

我对自己说,快点长大,长大就好了。

我算不上是个公主,因为我不是帝王之女。

书房里一张许久不用的紫檀香案上铺了一层土黄的灰。上面的宣纸和洒金筏绉起发黄,一方端砚的角被磨平。我仰头看时,几只八脚蜘蛛倒挂在角落里。

少儿时,我喜欢坐在那些蜘蛛的下面,偶尔练习御火之术,把蜘蛛网烧断一截。黎族的大祭司都有操纵风火雷电的能力,我又得到了阿白亲手传教,长年潜心修炼,把御火术操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看看杂书,课会风花雪月对,然后铺开一张白纸,练习书法,前世跟父亲学的一手颜筋柳骨,现在丹青功夫七七八八还他老人家了。

冯清是我唯一能交际的人,她把景阳的宫门用一把虎头锁锁了起来,防止我跑出。我的母后是越坐越胖了,她现在臃肿着身材,还是坐弹着桐木琴,弦断了无数根。每断一次,她的手指上就要缠上纱布,血珠凝结在七根线上,看起来瘆的慌。

在这无人关心,也少了算计的冷宫里,我很容易长到了四岁。母后的眼神越发阴鹜,一天弹断几根弦。冯清还是清淡性子,她无微不至地照护着我的母后,她已经胖的不能走路了,生活全仰仗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打理。我想她们是要我吃着每天三碗白米饭,一辈子就这样度过,这不是无理由的,我是个见不得人的公主。

母后来自羽国,羽国人大都皮肤白皙,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凝聚天地精华,这神州大陆上的无限秀气,全都注入羽国人的皮囊里了。而我父皇的墨国人大都地阁圆,天庭饱。鼻方正,梁骨高,眼眸清一色的深黑色。

可惜的是,浅褐色,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赐予我的眸色。

无论是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非宸昇王的亲生女儿,即使他赐予我的头衔是“卿云公主。”——墨兰芷。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父皇显然希望我能带给他一个太平盛世。可惜,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墨国就迎来了一件大霉事——

我的父王因为在会稽山排了八佾的舞招待诸侯,得罪了天子。周围的楚国和羽国趁机联手打击墨国。父皇显然低估了墨军的墨守成规,派出的大将全是纸上谈兵的军事理论家,结果可想而知——全军覆没。

事后,我的父皇就是印证了昏君的金科玉律”割土赔款,谄媚求和“

这些事都是我听冯清说的,冯清闲来无事把这些宫闱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告诉我。

她曾告诉我,父皇曾经给我取的名字是“统一”,原因是白眉道长曾说我是“统一九州,结束千年乱世的帝王。”

我很庆幸我是个女孩,统一怎么听怎么像某方便面。

春去秋来,骤起的朔风摇落草木,荒台叶碎,铺就满地瑞金染碧血。一夜秋雨后,南雁声断,不远处的九重朝阳阁上,凤箫声寒,鱼龙作舞也黯然了许多。

转眼,皑皑白雪覆盖五彩琉璃瓦,六出冰凌结满雕花窗棂。冯清往炭盆里添加一两块精炭,火苗窜起,火焰莹蓝转澄红。

我跟在她的身后,不敢言语。她是个如水般温顺的女人,她每天尽心尽力地服饰母后,准备粗茶淡饭。母后只有对着她时,眉眼会温顺一些,说点体己的话。

寂寞的日子把她锻造的像是尼姑般的安静,但是她也会在岁末跑去不远处的朝阳阁,在换了无数主人的庭院里折下一支红梅。每至除夕,她把我抱在怀里,站在景阳殿上,看远处春花般的爆竹绽放在天际,家家户户酝酿的屠苏美酒送来香气,她的表情会变得有些苦涩。但是这苦涩也会埋没在温顺的眼里,然后说:

“公主,你又长了一岁了。”

不知不觉中,长到十三岁了。十三年来,如魔魇般的寂寞伴随着我。

我想念阴间和阿白相处的日子,虽然我们都不是活人,但是我们的感情比活人更真。这种感情我想应该就是爱吧,我爱阿白,只是当年只道寻常,从来没有说出来。

但是说出来又能怎样,云缨,别傻了,阿白有自己大富大贵的生活啊。

有时候这种想念特别强烈,甚至让我觉得活不下去了,这时我就四处拾取石头,在围墙下一层层垒起。

某个夜晚,我挥舞着细小的胳膊,一蹬一堆垒起的石头,往上攀爬上了一段。

咚!地一声,我脚下的石头堆坍圮,身子重重着地,疼的我大口大口地吸气。

闻声赶来的冯清诧异地看着我,问:“公主,您这是在玩什么?”

玩什么?我冷笑,抬头望天。

玩个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