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3宫苑深深深几许（四）

早朝上，德显帝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神讳莫如深，谁也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大殿上此时吵得不可开交。

主要分三拨人。一拨以礼亲王为首的宗亲、御史言辞间影射皇帝不孝，气倒太后，请求皇帝对萧家及其附属从轻发落，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只是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这些宗亲皇室是怕没了太后的制衡，天子一人独大，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一拨以左相温碧宜为首的翰林、少卿等清流以国法不可废，家法不应扰乱国法力辩到底。还有一拨大臣保持中立，不发一语。

然而，皇帝把太后气倒却是不争的事实。

姬明夜低着头，一语不发。

半晌，德显帝开口道：“都住口！”

大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群臣忐忑，不知德显帝接下来会说什么。

德显帝平静道：“左相说得对，国法不可废，萧氏族人意图谋逆，罪大恶极，若有再议者，与萧氏同罪！”

此话一出，大殿下传来一阵阵吸气声，却也无人敢驳。

“然，我朝以孝治天下，太后昏倒，是朕不孝——”

此话一出，群臣跪倒，大呼惶恐。

翰林大学士董其昌跪上前道：“皇上万不可这样讲！萧氏谋逆，皇上顾念太后已是法外开恩，说句不恭敬的话，太后亦姓萧！按我大周国法，太后亦是罪人！”

礼亲王不等董其昌说完，就喝道：“放肆！竟敢对太后不敬！若按国法，我等姬姓族人岂不都是罪人？！”他话里的姬姓谁人不知是指皇帝？

董其昌冷笑，道：“王爷此话怎讲？”

礼亲王脱口道：“太后是今上之母，若太后有罪，岂不——”话未说完，他已意识到什么，脸霎时白了。

董其昌等的就是这句话，慨然道：“今上之母是已故孝懿皇后，当今太后并无所出，和皇室血脉无半点瓜葛——”

“够了——”德显帝冷冷喝止，沉痛道：“朕和长安长公主由孝懿皇后一手带大，当今太后虽非朕之生母，但毕竟是先皇的皇后，是朕的嫡母，众爱卿不可妄议。”

姬明夜冷笑，德显帝不愧是老谋深算，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接下来就该是斩草除根了吧。

果然，德显帝痛心道：“太后有恙，朕实感愧疚。盛京气候温和，适于养病，传朕旨意，派1000御林军护卫太后移往盛京休养，待太后病体痊愈，朕亲自去接太后回宫。”

大殿一片哗然。

又听德显帝继续说道：“太后年事已高，朕本应晨昏定省，悉心照料。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特晋淑妃为淑贵妃，替朕侍奉太后随驾盛京。”

大殿里一片寂静，便连姬明夜也吃了一惊。

若只把太后送到盛京养病，恐怕天下人都会指责皇帝。但是皇帝把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送去侍奉太后，天下人不会说天子的不是，还会夸赞天子大孝。

姬明夜唇角微沉，而且，若太后留在宫里，只会时时提醒天下人是当今天子把太后气病的。把太后送走，世人也会渐渐忘却这件事。还有，皇帝已经忍太后很久了。

只是，怕是母妃会闹吧。这一去，大概只有等太后薨逝才能回宫，皇帝这是，放弃她了吗？

抬起头不满的看了皇帝一眼，却和德显帝的目光对个正着。

德显帝歉意的看着他，姬明夜心里一动，倔强的别开了目光。

叹息了一声，德显帝下令退朝。

姬明夜一下朝就去了淑妃的宫里，淑妃此时正哭闹着要去见皇帝。

见姬明夜来了，淑妃一把扑过去搂着他哭道：“我的皇儿，你可要为母妃做主啊！”

姬明夜皱着眉头，哭笑不得道：“母妃，有话好好说，别哭啊！”天知道，他最害怕的就是女人哭。

淑妃一把推开他，怒道：“母妃白生你这么个白眼狼了，这让母妃怎么好好说？皇上这是要撵你母妃走啊！”说罢又抽噎了起来。

姬明夜忙安慰道：“母妃别哭，父皇什么时候赶你来着？他说了是让你替他尽孝心，不是还晋封母妃为淑贵妃吗？这说明父皇心里有母妃，其他妃嫔盼都盼不来这样的福气呢！”

淑妃听了心里受用了些，面上一松，仍旧抽噎道：“可我宁愿留在宫里，也不要贵妃称呼！离了宫，过个三年五载，皇上就会把你母妃给忘了，就是皇儿你大婚，母妃也是看不到了——”

姬明夜正头大之际，太监唱喏，却是皇帝到了。

德显帝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淑妃低头跪拜，却是赌气不看皇帝。

德显帝自知理亏，瞥了眼姬明夜。

姬明夜耸耸肩，意思是您自己惹得祸自己收拾。

德显帝叹息一声，伸手扶起淑妃，笑道：“朕怎么会忘了爱妃呢？爱妃放心，至多三五个月朕就把你接回来。”

“真的？”淑妃半信半疑，却也破涕为笑。

德显帝笑道：“夜儿也不小了，朕准备给他指个名门淑女，到时朕派吴英海亲自去把你接回来。”

淑妃一喜，姬明夜却是一惊。

淑妃好奇道：“不知皇上看中了哪家小姐？”

德显帝道：“英国公张哲晖的嫡女，闺名兰溪，长安见过她，还想收作义女呢。”

淑妃大喜，她是听过这位英国公嫡女的，据说瑶乐那鬼丫头编的《风华绝世录》里，这位张小姐排第三，编语只几个字：名门淑女当如是。能让瑶乐这么评价的，可见是很不凡了。

姬明夜却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儿臣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不愿委屈了这位小姐。”

淑妃大惊，嗔道：“皇儿混说什么，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

德显帝却止住了淑妃，凝着姬明夜坚定的眸子，问道：“你可是真心的？别又像你府里那些莺莺燕燕一样，喜欢个几天就厌了。”

姬明夜此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坚定，他抬头，目光清澈澄然，朗声道：“是的，父皇，儿臣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淑妃惴惴的看着德显帝。

德显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世人皆道风流成性的紫宁王爷也有今天！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动心呢。快告诉朕，那女子是谁？”

姬明夜苦笑，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一个人牵肠挂肚，会为她的漠然而动怒，会为她的笑容而展颜，甚至，会为自己纳了那么多姬妾而担心她厌恶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的就是他吧。

但是，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否则德显帝一查就会发现个中猫腻，那么，一切都完了。

于是，姬明夜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父皇，那女子现在对儿臣的印象不是很好，儿臣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儿臣。”

德显帝再次爽朗大笑，道：“还有女子看不上朕的皇儿？朕倒是想见见，也罢，就给你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你要是追不到人家，可得乖乖接受朕的指婚。”

“是。”姬明夜应道。

淑妃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