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晴天霹雳

返回的途中依然一路风尘一路颠簸，兰蕙心却没有再感到丝毫的疲惫。

兰蕙心回到清江县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铺开纸张给马成鸣写信。兰蕙心在信中真诚地说：

成鸣：

也许我首先对你应该说的，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请原谅我曾经的敏感和固执，一度带给了你那么多伤害。

从1992年元月开始，到现在的1994年四月，我们已经走过了两年多时间。这期间，虽然一度分分合合，但我依然感到庆幸，我们一路走到了现在。

昨晚你对我说，等到我分配之后再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延续下去。现在，我想告诉你，无论三个月之后我会到什么地方工作，都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感情。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明白，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人；而我自己，也是真的喜欢你。这份感情，你我都应该一样珍惜。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

等我！

兰蕙心

1994.04.12

信件发送了出去。兰蕙心的身体呆在清江县医院的内科办公室里，心却早已飞到了几百里之外的晓溪镇。只要回想起马成鸣日记中所记载的一切，还有马成鸣那晚对自己言词恳切的表白，兰蕙心就忍不住傻傻地微笑起来。兰蕙心暗自庆幸自己冲动之下去了马成鸣那里，否则对自己那么好的人岂不是轻易地错过了？自己岂不是又要追悔莫及吗？

“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笑什么？”坐在对面的何其君打量了兰蕙心好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呵呵！”兰蕙心文不对题地傻笑着说：“我回家了一趟。”

何其君再次看了兰蕙心两眼，揶揄地笑：“回去的这两天捡到金娃娃了？瞧你那开心的小样儿，全世界人民都看见了！”

“是吗？”兰蕙心抑制不住地傻乐：“看见你妹妹开心你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何其君学着兰蕙心的语气说：“妹妹的开心就是哥哥的开心！”

兰蕙心笑着刚说了一句“去你的!”，听见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叫自己的名字：“兰蕙心！取信！”

从收发员手中接过信件，兰蕙心不禁激动起来，封皮上的字迹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来自于马成鸣！马成鸣果然还在意着自己！一向粗略的他居然也同自己一样，在两人刚分开之际就发出了信件。只是，马成鸣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小心而急切地拆开封口，刚展开信笺，兰蕙心就恰似陡然被晴天霹雳击中一样，定住了！

信纸上只有简短明了的两句话：

“离开你，是迫不得已！忘了我吧！”

整封信笺没有称呼，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所谓的信笺，实际上就是一张画着红色横条的会议记录纸。在这张撕扯得残缺不全的会议记录纸反面，红色圆珠笔写就了这样字迹潦草至极的、酷似“通知”的两句话。

“离开你，是迫不得已！忘了我吧！”什么意思？怎么会？

呆呆看着这样一纸简短而绝决的“休书”，兰蕙心整个的人都彻底地傻了！懵了！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意外！一分钟之前，还沉浸在幸福的憧憬和浪漫的幻想中，傻呵呵地乐个不停；一分钟之后，却被狠狠地一下摔落在决绝的谷底。兰蕙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何其君在桌下用自己的脚尖轻轻碰了碰兰蕙心的足尖，小声地问：“没事吧？”

兰蕙心一下清醒过来。浑然不觉中早已盈满眼眶的泪珠迅即夺眶而出，倾泄而下！

“别哭啊！”何其君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在办公室！”

兰蕙心用手背擦拭了一把泪水，一把抓起信件跑了出去。

四月的天空，一片炫目的瓦蓝。四月的阳光，明媚得让人难以睁开双眼，四月的沙滩寂寥而温软。无力地瘫坐在河边，兰蕙心依然不敢相信，这封信是不是真的写自于马成鸣？收件人又是不是自己兰蕙心？

拿着那张会议记录纸反反复复，颠来覆去地审视，兰蕙心终究没有看出所以然。唯一的新发现，是写信的时间。从邮戳上显示的时间来看，马成鸣的信笺离开晓溪镇的时间是1994年4月13日。乡下邮政仅仅每天早上八点统一发邮一次。而现在，才4.14日上午。也就是说，马成鸣写下这封信件的时间极有可能就是在自己离开的当天下午，或者是第二天清晨八点以前。

根据马成鸣的日记，还有马成鸣对待自己的表现，兰蕙心都可以确定马成鸣真爱自己勿庸置疑。兰蕙心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在自己离开晓溪镇短短一天、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里，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马成鸣突然一下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完全相左的改变？又是什么原因逼迫一向自我的马成鸣走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面对那一纸“休书”，兰蕙心甚至有一个冲动，即刻再去一趟晓溪镇，一定要当面问清楚，马成鸣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马成鸣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想要分手就分手，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即便要分手，你也总该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理由！哪怕再牵强的理由也是理由！就好像法官要宣判一个囚犯死刑，总会给这个死囚一个罪名！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你这样简短的两句话一下就推翻了两年来那么多的感情，两天前那么多的期待，你不觉得你很混蛋吗？

踌躇到最后，兰蕙心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可笑的打算。兰蕙心悲哀地想，其实眼下最糟糕、最可笑、最可恨的不是马成鸣，恰恰是自己！这一年来的时间，自己与马成鸣之间的感情早已若有如无，为何偏偏在这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真的爱上他？这如果不是一个可怕的报复，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然而，再怎么伤心怎么委屈，怎么痛恨马成鸣的出尔反尔，冷静下来的兰蕙心依然清醒地意识到，眼泪和怨恨在此时都没有任何作用，自己要做的是努力挽回这段感情。再去晓溪镇显然不合时宜，打电话也说不明白，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再给马成鸣写一封信，让马成鸣了解自己对他的感情，收回分手的决定。

兰蕙心在信中写道：

成鸣：

接到你的来信，真的好震惊。我不明白，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我们还约定，一切等我分配之后再做决定；而你，为什么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之内，竟然做出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我不知道，此时的你面临了一些什么，又独自承担了什么。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虽然这两年多来我们走得并不顺利，但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才让我真正明白，我们的感情是如此难得如此真挚，更值得我们一起好好珍惜。

我还想要告诉你的是，因为真的爱你，所以无论发生过一些什么，正在发生一些什么，我都愿意与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因为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很快好起来。

如果现在还不晚，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曾经带给你的那么多伤害，如果你也还爱我，请你再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吗？

等你！

兰蕙心

1994.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