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傻瓜妹妹

外表美丽温柔、内心丰富且倔强的兰蕙心在十七岁的时候邂逅了人生中第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孩马成鸣，此后两个人却因为种种误会而分开；随后出现的何其君与兰蕙心彼此真爱，却因为地域的关系迫不得已选择了别离。

四面楚歌之时，兰蕙心选择了貌似敦厚的肖洋。但此后的兰蕙心却因为人生中这最重要的一次选择错误，从而踏上了爱情和婚姻的坎坷旅途。

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到尝够人生沧桑的少妇，当真正的爱情悄然降临，当那个与兰蕙心彼此真爱到极至的文若轩姗姗来迟，当亲情、友情、道德、责任相碰撞的时候，兰蕙心应该如何选择？又如何选择才不会是再一次错误？

无法回答，无可回答。

滚滚红尘中，一路匆匆走过，爱过，恨过，伤过。然后，依然只能无奈地等待。等待浮华的烟尘来改变、湮没、或者成就一切。

也许，一首《总会过去》便是最好的概括和结局。

会有多少幽怀暗恨

还深藏在心底？

又有多少悲欢离合

永远不会忘记？

当时间的河流缓缓淌过

当记忆的画卷饱蘸风雨

事实终于证明

过去是一本太过仓促的书籍

无论曾经何等精彩

都一样会慢慢过去

（1993年10月）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江县人民医院总是吵吵嚷嚷的儿科办公室里，到了晚上终于安静下来。偶尔从病区里传来的一两声孩子咳嗽，让这个平常的雨夜安静得有些莫名的忧伤。

夷阳市卫生学校妇幼专业的18岁实习生兰蕙心呆呆看着《儿科学》扉页上面那首名为《栀子飘香》的小诗，那种绵长的伤感又在心底升腾起来。这首在儿科课堂上兴之所至一蹰而就的小诗，写在栀子飘香的五月，兰蕙心的男朋友、同校计算机专业的马成鸣即将毕业离开学校之际。

《栀子飘香》，－－－面对你满脸的无奈和忧伤/我惟有呆呆伫立，黯然含泪/将你，深深凝望/当远去的列车拖着亢长的尾音/惨烈地撕响/我终于豁然明白为何会有/如何浓重绵长的忧伤/你离去的时候，带走的不仅仅是/清凉的夜风，温柔的月光/还有我，盛满牵挂和思念的心房/如今，惟你窗前的栀子依旧/宣战般地向我/悠然飘香/

看到这首诗，兰蕙心又不由自主回忆起五月与马成鸣在夷阳市长江公园边的最后一见。在那个飘着连绵细雨的阴沉下午，滨江公园一处临江的凉亭下，马成鸣满脸忧伤欲言又止地对兰蕙心说：“蕙心，我马上就可以在三峡大学附属医院上班了。可是，可是你怎么办？”

五月末的天气，尽管是雨天，气温并不低，兰蕙心却感到一阵阵酷似冬天般的寒意从自己背后不断升起。

这样相似的话题，马成鸣已经若明若暗地不止提过一次两次。兰蕙心也曾经或直接或委婉地表明过自己的想法，虽然自己一年之后才毕业，分配到夷阳中心市区医院上班的可能性也很小；可是夷阳市区和夷阳辖区内的清江县城却并不是天遥地远不可跨越。两地不过只是区区六十公里的距离，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现在，在马成鸣即将离开学校上班之际，突然旧话重提，是要再次告诉自己两个人两年的感情就要因为一个还没有真正到来的分配结果而到此草草结束吗？侧目看着马成鸣那张曾经总是一脸阳光、现在却矛盾重重、一脸无奈的英俊的脸，兰蕙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了烟波浩渺的长江江面。

近在咫尺的长江江面上，烟雨朦胧。

兰蕙心感到背后的寒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兰蕙心情不自禁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可是那种寒气，却不依不饶地依然慢慢扩展开来，直逼心底最深处。然后，心底是一阵隐隐的疼痛。

停泊在岸边的一艘豪华游轮上，随风断断续续飘过来一对男女的对唱：“曾经在雨中对我说，今生今世相守；曾经在风中对我说，永远不离开我……”那歌声，因为高音部分上不去，唱得歇斯底里，牵肠挂肚，撕心裂肺。

兰蕙心不忍地扭转了头，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马成鸣。

依然一脸重重矛盾的马成鸣似乎没有注意到穿着一条薄薄淡紫色连衣裙的兰蕙心在微微发抖，自顾望着江面上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兰蕙心：“你属于统招统分的范围，将来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蕙心，我是真的喜欢你，曾经为你失眠，为你心痛。想到我们即将要分开，我的心里就好痛苦。可是蕙心，现实是如此残酷，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兰蕙心突然感到原本隐隐作痛的心，像被什么锐器冷不防猛然狠狠地扎了一下。兰蕙心不由深吸一口凉气，晶莹的泪滴悬挂在眼眶摇摇欲坠。

兰蕙心竭力平静着自己的语态，轻声道：“成鸣，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留在夷阳市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至于我，你别想这么多了！”

兰蕙心说着自顾走出了凉亭：“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哎！”马成鸣跟在兰蕙心背后赶了出来：“雨下这么大，再等等啊！”

如注的雨水灌入兰蕙心的头发，颜面，全身。兰蕙心倔强地不回头向公车站台跑去。

这一别，就是五个月的时间。五个月的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兰蕙心生命里相伴走过两年时间的马成鸣，就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任何音讯。兰蕙心不曾接到马成鸣的来信来电，也不曾听到有关马成鸣的任何传闻。没有任何人知道，马成鸣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在这样的雨夜，看到昔日的这首小诗，兰蕙心悲哀地想，两年来与马成鸣尽管走得跌跌撞撞，可毕竟一起走过了两年的时间。两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感情仅仅因为一个还没有真正明确的分配结果说断就可以断，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他马成鸣果然如好友所说，不过是一个现实得残酷的人！也许，在马成鸣的世界里，现实永远都排放在第一位；至于感情，至于其他，不过都只是作为他现实生活中的附属物而存在。

“你在想什么？”从背后突然传来的问话，让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兰蕙心吓了一跳。

蓦然抬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询问的大男孩何其君，兰蕙心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语无伦次地分辩道：“没，没有想什么。”

何其君，三峡大学医疗系的实习生。一个长着一头浓密黑发、一双浓眉大眼，总是一脸和善微笑的英俊男生，因为恰好每次轮转科室的时间与兰蕙心相同，所以每次都跟兰蕙心一起师从同一个带教老师。

“你哭了？”何其君有些吃惊地看了兰蕙心一样，在兰蕙心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没有啊！”兰蕙心一惊，连忙伸出手指去擦拭自己的眼角。意识到自己脸上没泪，不好意思地嗔怪道：“好呀，你真坏，居然捉弄我！”

“如果你没有哭，干吗去擦眼泪？”何其君宽厚地笑着说：“真是一个傻妹妹！”

兰蕙心勉强笑了：“我本来就很傻瓜，只不过你不知道呢！”

“对了，这里有你一封信！”何其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兰蕙心：“下午收发员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帮你签字收下了。”

从何其君手中接过来信，兰蕙心一时愣住。信封上的字迹居然来自于久无音讯的马成鸣！一别五月，不是一直都没有联系过吗？现在怎么又突然想起了自己？马成鸣，你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在干吗？

“你看信吧！我先去病房巡视一遍。”何其君善解人意地笑笑，披上工作服顺手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