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墨

西南这次水患不只有桑雾初在担心，归根到底，最清楚的还是闻人璟这个凉州地界的掌权人。

几日的情报堆积在一起，闻人璟平日里少有表情的脸上也挂了些愠色。

此时已至七月，西南一带的这场水患带来的不只是疫情，赋税和百姓的生活都成了问题，更重要的是，少了凉州城的供给，不知澄月关能否......

“景风，”闻人璟靠在椅子里，单手撑着额头，敛着眉眯了眯眸子，“方才高公公传的旨意，你可听清了？”

“回爷的话，陛下拨款赈灾，拢共白银......十五万两，其中修葺费十万两，补军饷五万两，此外，陛下有旨，令临近州郡开仓调粮，周济西南百姓......”

“是么......”闻人璟低头，嘴角的弧度似有几分讥讽。

十五万两，呵！太子游了趟江南花销都不止这十五万两了。

轻重缓急，亲疏远近，圣眷这种东西，平时倒不所觉，却在这种时候，更让人觉得心凉。

有些时候想一想，闻人璟不由得开始质疑瑜妃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在他的眼里，母妃在历代东陵女子中都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她聪颖灵慧。她不该生活在宫中。

想到这里，闻人璟不知不觉便想起桑雾初让皇后在手心上划的那一刀，一双噙着浅淡笑容的桃花眼带着眼角殷红的泪痣在眼前越发的清晰起来。

心情霎时间变得明朗。

指尖上的信纸差不多燃尽了，闻人璟将剩余的部分扔进笔洗里，看着火苗慢慢熄灭后冒出缕缕黑烟，最终在笔洗里浆成一团，于是抽了柜子里的纸挑了只细狼毫开始提笔，“着人手盯着，途中若是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你当知道该如何处理。”

景风一边应着是一边心道，京城往凉州的路上都是老狐狸，又怎么会不长眼的往枪尖儿上撞？

待墨干透，闻人璟用诡异的手法将信纸折了起来。

澄月关的粮草，自然由该处理的人去处理，洛谦桓的人，他用的也还算顺手。

与此相比，他更担心的是信中所讲的“疫至军中”。

这种东西永远比同敌人厮杀来的更可怕。

杏林中人不会放任这次的疫情不管，各门各派都开始了行动。可澄月关毕竟是军事重地，而江湖和朝廷，在“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上自始至终都有着出奇的默契。

碧落谷乃杏林大家......

“碧落谷此番，派了何人？”

“回王爷，是林长老门下的封萧封公子和莫渊莫公子。”约是因着桑雾初的关系，景风对碧落谷的弟子有些许好感，这两声“公子”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生硬。

景风顿了顿，偷偷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继续道，“以及碧落谷首席大弟子，清墨公子。”

安陵清墨......吗？

闻人璟略微眯了眼，长睫柔顺的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眸子。

素闻安陵清墨生性淡漠，偏生却只维护两个人，一个是他徒弟赤焰，另一个，便是他的师妹，桑雾初。

闻人璟皱了眉，忽而开口，“景风，你说，她会不会怪我，以为我对她......只是利用？”

景风跟了闻人璟近十年，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色。原来他家王爷，也会有这么一天。

“王爷，相识在先，水患在后。姑娘向来聪慧通透，想必和外面那些官家小姐是不同的。”

自是不一样的。

闻人璟扬了扬嘴角，一道分明的笑一闪即逝。

景风退下后，闻人璟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双眼狭长眸如点墨，夹杂着几丝锐意。

算起来，她也该回来了。只是，闭关中的大师兄，你又是为何出关，为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