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鸾劫

第二天桑雾初早早的醒了，拿了几瓶养伤用的药去了山上的药园子。

原想这温璟要是还在就把药给他换上，推开门之后发现，人家走的可能比她起的还要早一些，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张道谢的信笺，用了一块羊脂白玉压着，温润的玉珏上刻着个“璟”字。

信上的字潇洒肆意，笔锋苍劲有力，寥寥数语道了谢。

温璟。

她摇头轻笑，将信笺和玉随手收进了袖袍里。

桑雾初以为，她和温璟也不过是这一面之缘罢了。

药园子里的草药平日里被照料的不错，根也扎得深，昨夜的大雨对它们基本上没造成什么影响，桑雾初拔掉了几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草后，便锁了门下山陪桑夫人逛街去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让人心烦，硬是耐下心来陪着桑夫人从福安布庄逛到玲珑胭脂铺，又从玲珑胭脂铺逛到翡翠珠宝阁，任着桑夫人拿着布料首饰在她身上比来比去。

从翡翠阁出来的时候看见腰里别着佩刀的官兵急急忙忙的往城西的方向跑去，小厮忍不住八卦的性子寻了人去问，不出所料的某某家大小姐在城西发了小姐病，嚷嚷着要把撞到她的人关进临安府大牢。

“回了。”轻嗤一声，桑雾初挽了桑夫人的手臂进了轿子。

回到府的时候正好让桑老爷看见下人们手上抱着一两年用不完的绫罗绸缎，还有相比之下毫不起眼的诗书字画，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吩咐着明儿去给夫人做几身儿新衣裳。

桑老爷宠妻也是宠的出了名的。

桑雾初从小把周围的人看了个透彻，要说这十几年来唯一看不透的人，是她二哥桑落霖。

就像现在，桑雾初收拾好了七七八八的头饰胭脂正练着字，桑落霖带着他一贯的不羁，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倚在门边对她说了句，“雾初，云游去吧。”

比起大哥桑落霆的严谨，二哥桑落霖的性子里更多的是不羁。

放荡不羁。

如此，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更是让桑雾初拧紧了眉心，不解的看着他。

“为兄无聊给你卜了一卦，卦象上说你红鸾星将至，”桑落霆握着折扇的手按了按额头，未了，补了句，“是劫，我找不到解法。”

那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桑雾初盯着桑二哥的离去背影腹诽着。

只是腹诽归腹诽，桑落霖的话，却是让桑雾初不得不在心里多想的。

红鸾星劫，我解不开，你先离开临安一段时间吧。

“父亲。”

桑雾初到的时候，桑梓墨站在屋外的长廊上，似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向来温润的眼里有着隐隐绰绰的不舍，转瞬又将这份心绪压了下去，不急不慢的开口，“落霖已经找过你了罢。”

话说出来是陈述，不是疑问。

“您不阻止？”

“总比哪天起床听见下人来报你失踪了的好。再者，”桑梓墨想了想这个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的二儿子，哑然失笑，“你二哥他，怎么也不会害你不是么。”

闻言桑雾初别过脸，眼帘垂的低低地，遮了一半的瞳仁。桑家曾是百年望族，饶是爷爷和爹老谋深算，也曾着了道。

“闺女，爹知道轻易没有人能伤得了你，可是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再怎么，也要小心才是。”

这边桑雾初刚和桑老爹说完，那边桑落霆就急急地去了相柳居找了桑落霖，每迈一步都带着风，一双绣着金边祥云纹的黑色长靴却连半点灰尘都没沾上。

“弟弟，你建议雾初去云游？”

桑落霆推门而入，屋里的人侧身卧在美人靠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拎了枚碧透的棋子“嗒”的一声落到面前的棋盘上，边上还放了一小壶桃花酿，见门被推开了，抬了下眼，笑吟吟的开口，“大哥来得正好，来看看我新想的棋局，这次你定是破不了的。”

桑落霆敛着眉过去走了几步棋，连着三次被白子后气尽棋亡，懒得再同他胡闹，扬手将黑子丢了回去，看着对面的少年，“落霖，你这次打的什么主意。”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大哥的，”桑落霖翻正身子伸了个懒腰，伸手去够桌边的桃花酿，“大哥你忙，我明白，只是有时候，你也得为小妹着想一下。”清酿顺着喉咙咽了下去，桑落霖抿了抿嘴，一脸嫌弃的皱了眉：没有小妹冬天时给他的梨花春好喝。

白玉小壶放回原位，桑落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瞧的桑落霆，也少见的露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哥，你的事我管不了，也该不着我管，可是，别把小妹也卷了进去。”

“雾初也是我的妹妹。”桑落霆盯着桑落霖走过来，看着对方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往上看只看见他那张笑起来欠揍的脸，不像是赶人，于是撩了衣摆走出来，余光瞥见对方也跟着出来了，还没忘记关门。

桑家后山上有个小亭子，在临近山顶的地方依着山建的，位置是桑落霖选的，样子是桑落霆画的。从桑落霖的院子出了门左转后一直走，这条路兄弟二人从小到大不记得一起走了多少回了。最初是桑老爷带着两个人走，后来兄弟二人一起，再后来两人身后多了个缠人的小尾巴，最后小尾巴长大了，不再缠着他们两个了。

桑落霖靠在雕花的柱子上，扬了扬下巴示意桑落霆往天上看。

“帝星黯，天狼七杀现，”桃花眼的少年从袖子里掏出小折扇扇啊扇，“大哥，你觉得，这是一局什么棋。”小折扇掩了面，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原本柔顺的搭在肩上的发丝随风翻飞。

“是啊，”桑落霆凌厉的丹凤眼在夜幕下也变得深如幽谭，半响，转过头来看着桑落霖，“你知道了多少。”

“三皇子凯旋，却不在回京的大军中。”

“据说太子要来临安城。”

“千丈崖边有血迹，还有三皇子的玉佩和太子府的白虎令。”

“昨夜你回来的比平时晚很久，还去过了小妹的药房。”

“夜里的时候你出门了，去找我的时候刚回来。”

桃花眼少年的小折扇又摇了摇，弯了弯眼角，笑成了一条缝。对面丹凤眼的少年沉了眸色，勾了嘴角，“嗯，表面上看来，确实是如你所说。”

小丫鬟送了碟荷香翡翠糕上来，两人往山下看去。桑雾初的青色曳地长裙被月光映的泛着白光，看见兄长冲着她挥手，也伸手打了个手势，然后提着裙摆转身往回走。

出尘者不问俗家事，可是这个俗家若是事关自家小妹，那就另当别论了。

“哥。”

“嗯。”

“你是哪一边的？”

“你希望我是哪一边的？”

拿着翡翠糕的手一滞，拐了个弯把点心塞到桑落霆的嘴里，桑落霖拍掉手上的残渣继续摇他的小扇子，“走了大哥，到小妹那儿蹭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