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中签

眼前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繁荣,喜庆,却也吵闹。

桑雾初想,自己是疯了才会说要来逛庙会。

素竹骨的扇子带着清浅的竹墨香,是她喜欢的味道。摇着折扇,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竹墨气息,心下倒是平静了不少。

“在想什么?”

耳后传来的声音清冽,又能让人听出几分笑来。她回头,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银白戎装的闻人璟,原本就耀眼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晃眼。

这身军装反得光真亮!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桑雾初微怔,随即回过神来,“处理公务的效率不错。”

要不是你甩开了我派给你的暗卫,我又何必这样就赶过来。

闻人璟失笑。

他刚巡视完军士们的训练,正处理着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文件,却听暗卫来报人被跟丢了。

那两个算是他的贴身暗卫,身手什么样他很清楚。

他还以为桑雾初出了事。

将军务一股脑地丢给了许久不见的洛谦桓之后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想着洛谦桓见他离开时的表情,闻人璟知道,等回去后是免不了要被他洛少爷啰嗦了。

对上桑雾初的笑容,闻人璟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词穷,想起刚刚暗卫的报告,他拢眉道,“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桑雾初垂眸,摇了摇头,“没有。”

“算了,先陪我去买身衣服。”

“嗯?”

“总不能穿成这样去庙会。”闻人璟略带无奈的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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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公子,两个男人一起去求姻缘,似乎有些不妥?”桑雾初看着闻人璟打算去的目的地,挑起细眉。

闻人璟换了一身白底青边绣墨竹的长衫,一支鸡血白玉簪将鬓角上两缕长发簪在脑后,人还是那个人,不见了满身的萧杀之气,却还是带着凛冽。这样的闻人璟的确有着让无数少女折芳心的资本。

“有何不妥?”

“会让人误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断袖之癖么?”闻人璟勾唇,细长的丹凤眼里噙着浅淡的笑,“我看木公子在人鸿阁里承认的大方,以为不会在意这些。”

我在人鸿阁那一席话怎样都无所谓,毕竟“木雨”这个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京城消失了,可你是宸王爷,换了便装也有人认识你,我无所谓,可你不能和我一样无所谓啊!

桑雾初眯眼,抬头却对上他的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她总觉得,闻人璟看向她是眸子里便带上点漆的光,似是宠溺似是温柔,是命格带煞的自己永不能求的奢望。

桑雾初自嘲的挑起眉梢眼角。

即是奢望,便该当做是错觉。

上下传来事转虚,天边接得一封书,书中许我功名遂,直到终时亦是虚......雾初,你觉得,这支签如何解才好?

那是几年前临安城龙母庙的庙会上,病刚好的顾谨诚拉着桑雾初求了一只姻缘签,那时她只是因着愧疚,加上耐不住他的央求,便陪他去了,也只是去了而已。求姻缘、挂福袋这种闺阁小女儿喜欢的做的事,桑雾初一件都没做。故此,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她也并未给出回答,一笑而过了。

现在想来,还好当初未答。又或许,如果那时的庙会连去都没去,是不是就不会误了顾谨诚这么些年。

桑雾初捏着手里的签,对着格子去找了,却没找人解签。

滩小石溪流水响,风清明月贵人忙。路须借问何方去,莫取林中花草香。

签上用朱砂写了小楷,明晃晃的下中签。许是真的对应上了二哥那句“红鸾星动,是劫”。

“怎么不找人解签?”

闻人璟上前,也不管两个男人这样是不是会让旁人诧异,抬手抚了抚桑雾初被风吹的有些乱的长发。

“你却是连签都没抽。”桑雾初瞥了他一眼,转了头,不着痕迹的将头发从闻人璟的手里解救出来。

“只是出来散散心罢了,那是你们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闻人璟也不尴尬,双眼深邃如潭水。

命运这种东西,你若不算,就在你自己手里,若是算了,那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定在那个结果上了......

入夜后有烟火大会,从景鸿酒楼的雅座看过去,视线极佳。早上桑雾初说要来庙会的时候,他就吩咐人来留好了位置。

看着对面女子上扬的嘴角,闻人璟方觉自己明智。

这家在同行业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景鸿酒楼,本来只是许多年前几个毛头小子的一时兴起。当时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为了避嫌,将酒楼落在了洛谦桓的名下,成为了洛家的产业,经营到了如今的地位。说起来,闻人璟也算是这里的大掌柜。

士农工商,眼下的宸王殿下倒是真没有这番自觉。

桌上放着一小坛陈酿,桑雾初瞧了一眼,招来小二换了壶清茶上来。取了茶一口口的呷着。

闻人璟笑,“怎么?看不上这儿的酒?”

扫了他一眼,桑雾初的目光落在他肩上,转过头继续看窗外,“伤未痊愈,你不能喝。”

眯了眯眼,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有人敲门。

“爷,府上传话过来,圣上醒了,要召见木公子。”

桑雾初偏头,透着袅袅的雾气看过去,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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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的紫铜香炉里依旧点着熏香,檀香里添了薄荷,代替了先前的龙脑,沁人心脾了不少。

皇帝坐在床边,身上披着明黄的龙袍,未到半百的年纪,脸上病态的苍白掩盖不了俊美的五官,看向闻人璟时眸子里恍惚带了份慈爱,却转瞬即逝。

那是属于父亲的目光。

闻人璟向老皇帝见了礼后就站在一边,没有问候没有关心。

她只觉这对天家父子的相处方式冷漠。

闻人璟与老皇帝神似,五官却只有三分像,听闻瑜妃年轻时是名冠天下的美人,想必闻人璟的样貌随他母妃更多些。

“你就是木雨?”老皇帝将目光转向桑雾初,仔细的打量着。

“草民木雨,参见皇上。”

老皇帝看向桑雾初的眼神甚是满意,半响,手一招,“木公子救了朕,当得重赏!备笔墨,朕要拟旨。”

圣旨拟了两份,一份让高公公当场宣读,另一份去了德容公主的寝宫。

听过圣旨的桑雾初愁眉紧锁,依旧跪在那里,指尖捏得泛白。

“太医院院正之位官拜二品,看你的面色,莫非是对朕的安排不满意?”跪在地上的人迟迟未动,皇帝睨眼看了过去,眼中是上位者的锐意。

“草民不敢,只是赐婚一事......草民才疏学浅,怕是配不上公主殿下。”

是的,赐婚。

圣旨上的内容有二,其一是封木雨为太医院院正,其二是为木雨赐婚,娶得是圣上最宠的德容公主闻人瑶。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是这么随意就将女儿许了出来,这泉涌的也太狠了些,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荒唐。

若她真是木雨也就罢了,可她桑雾初一介女子,不接是抗旨,接了却是欺君......她皱眉,朝闻人璟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依然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桑雾初只觉得颈后一疼,眼前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启禀父皇,木公子约是连日奔波精神疲惫,儿臣先带他回去了。”闻人璟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揽进怀里打横抱起,“父皇无论是想要赐婚还是赐官,多少还是考虑下碧落谷那边的意思为好。”